冰冷的墨玉紧贴着沈知绾的肌肤,沉甸甸的,仿佛一块来自深渊的寒冰。她被周寒山“送”回货运站地下室时,天际刚泛起鱼肚白。隔板落下的沉闷声响,如同将她重新投入囚笼。
楚怀瑾己经醒了,正挣扎着想坐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知绾!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沈知绾摇摇头,扶着墙壁缓缓坐下,肩伤和一夜的神经紧绷让她几乎虚脱。她没有提及与刘峙的危险交易,只是将袖中的墨玉取出,放在桌上那盏煤油灯旁。
幽暗的光线下,墨玉表面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在凹凸不平的断口处蜿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这是……”楚怀瑾瞳孔微缩。
“杜月笙要的东西。”沈知绾声音沙哑,“也是刘峙认为能找到‘芙蓉令’的钥匙。”
楚怀瑾脸上血色尽失。“你答应他了?这太危险了!刘峙老奸巨猾,他根本不会信守承诺!”
“我们没有选择,二哥。”沈知绾闭上眼,指尖按着抽痛的太阳穴,“这是唯一能争取时间,保住你性命的机会。”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墨玉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而且,这东西本身,或许就是突破口。”
她拿起墨玉,凑到灯下仔细端详。玉质细腻冰凉,龙纹雕刻得极其精细,断口处参差不齐,隐约能看到内里有些极细微的、不同于玉质的暗色纹路。
“帮我看看,”她对楚怀瑾说,“你懂一些金石之学,这断口有没有什么特别?”
楚怀瑾强撑着凑近,就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断口,眉头越皱越紧。
“这断口……不像是摔碎或磕碰形成的。”他沉吟道,“倒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的东西侵蚀过,或者……被故意用特殊手法切开。”
故意切开?沈知绾心念一动。难道这墨玉内部,藏着什么东西?
她尝试用指甲抠刮断口边缘,玉质坚硬,毫无作用。
“需要专业的工具。”楚怀瑾摇头,“而且不能硬来,否则可能毁掉里面的东西。”
专业工具……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室,去哪里找?刘峙只给了三天时间!
焦灼如同蚁群,啃噬着沈知绾的神经。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再次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最终定格在角落里那些废弃的麻绳和破布上。
一个念头闪过。
她走过去,捡起那半盒受潮的火柴和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又从那堆废弃的货运单据里,翻找出几张相对坚韧的牛皮纸。
“你要做什么?”楚怀瑾不解。
“赌一把。”沈知绾将墨玉用破布层层包裹,只露出断口部分,然后将其固定在桌子边缘。她拿起一张牛皮纸,卷成紧密的细管,一端对准墨玉断口,另一端含在口中。
接着,她划燃一根火柴。火苗微弱,在潮湿的空气里摇曳。她迅速点燃了那卷牛皮纸的一端!
纸张燃烧,产生一股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沈知绾憋住气,用力将烟雾通过纸管吹向墨玉的断口!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方法,甚至很冒险。她赌的是这墨玉内部可能存在空隙,赌这烟雾能渗透进去,或许能通过烟雾的走向或者玉身温度的变化,发现些许端倪。
烟雾缭绕,刺鼻的气味弥漫在地下室。楚怀瑾紧张地看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突然,沈知绾的动作顿住了!
在烟雾触及断口的瞬间,她似乎看到,那龙纹靠近断口的一处极其微小的鳞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不是物理上的移动,更像是……光线因内部空隙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折射变化!
有戏!
她立刻熄灭了纸管,凑近墨玉,用手指仔细触摸那块鳞片的位置。触感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但在煤油灯特定角度的照射下,那片鳞片的边缘,似乎隐隐泛着一圈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极其淡的油润光泽。
是……蜡?某种极高级的封蜡?
她立刻用指甲小心地、一点点地刮擦那片鳞片的边缘。果然,一些极细微的、半透明的蜡质碎屑被刮了下来!
这墨玉内部,果然被做了手脚!这鳞片,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机关!
找到了关键,但如何开启?强行破坏可能会触发自毁机制。
沈知绾凝神思索,回忆着父亲书房里那些关于机关巧锁的杂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下室外的天色逐渐大亮。一天时间,就在这反复的尝试和焦灼中流逝。
楚怀瑾的身体状况依旧不佳,但精神却因这发现而振奋了些许,努力帮着出谋划策。
第二天深夜,沈知绾己是精疲力尽,肩伤处传来的疼痛让她额角布满冷汗。就在她准备放弃时,手指无意识地在墨玉龙纹的眼部——那里有两个极细微的凹陷。
忽然,她想起父亲曾经闲聊时提过一句,有些古老的机括,需要“点睛”方能开启。
点睛?
她看着煤油灯下那两处几乎看不见的凹陷,心中一动。她拿起那截铅笔,用笔尖沾了些许灯盏边缘凝结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灯油,小心翼翼地、分别滴入那两个眼部凹陷之中。
灯油缓缓渗入凹陷。
一秒,两秒……
就在沈知绾以为再次失败时——
“咔。”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微不可闻的机括弹动声,从墨玉内部传来!
紧接着,那块被怀疑是机关的鳞片,竟然自行微微弹起了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沈知绾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用指甲尖端,小心翼翼地插入那条缝隙,轻轻一撬!
鳞片应声翻开,露出了下面一个只有米粒大小的、极其精巧的暗格!
暗格之中,并非想象中的图纸或密信,而是紧紧卷塞着一小卷近乎透明的、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薄膜!
沈知绾用颤抖的手指,用铅笔尖小心翼翼地将那卷薄膜挑了出来。在煤油灯下将其缓缓展开。
薄膜薄如蝉翼,上面用某种特殊的、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隐约看清的颜料,绘制着一些极其复杂的、如同星图又如同经络般的纤细线条,以及几个模糊难辨的篆体小字。线条的走向,隐约构成了一幅地图的局部,其中一个点,被特意标注了出来。
而那几个篆体小字,赫然是——【芙蓉引】!
这不是“芙蓉令”,而是“芙蓉引”!是线索,是引子!
沈知绾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峙和杜月笙都对这块墨玉如此看重!它本身并非“芙蓉令”,但它指向的,很可能就是“芙蓉令”真正的藏匿之处!或者说,是开启或找到“芙蓉令”的关键!
父亲竟然将如此重要的线索,藏在了这块与张啸山、日本人交易相关的信物之中!这步棋,走得何其惊险,又何其深远!
她迅速将薄膜上的图案和文字牢牢刻印在脑中,然后将其凑近煤油灯的火苗。薄膜遇热迅速蜷缩、焦化,最终化作一小撮灰烬。
痕迹必须抹去。
她刚处理完这一切,将墨玉恢复原状,头顶的隔板便传来了叩击声——是陆烬!
沈知绾与楚怀瑾对视一眼,迅速将墨玉收起,整理好情绪。
隔板移开,陆烬冷峻的脸出现在上方。他的目光扫过室内,在沈知绾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现。
“时间到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刘峙要见你。”
沈知绾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将那份刚刚获得的、关乎生死存亡的秘密,深深埋入眼底。
她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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