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秘书阿梅的出现，像一片不祥的阴云，预示着平静的假象即将被打破。陈默没有多问，沉默地跟着她再次坐上那辆黑色越野车，驶向城北的私人会所。雨水敲打着车窗，街道两旁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色块。
茶室里的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财神”没有像往常一样沏茶，而是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女秘书阿梅无声地退到角落，如同融入阴影。
“陈默，” “财神”没有转身，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你之前做得不错。敲开了那个条子的嘴，也给了黑蛇一个教训。上面……对你有点印象了。”
陈默心中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加警惕。这种开场白，往往意味着更苛刻的要求。
“财神爷过奖，分内之事。”陈默恭敬地回答。
“财神”缓缓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首接刺向陈默：“但是，要想真正走进这个圈子，光靠这些小打小闹，还不够。”
他走到茶桌前，从上面拿起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推到陈默面前：“看看这个。”
陈默上前一步，拿起文件夹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几行简短的文字。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朴素、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个中学教师的中年男人，面容温和，甚至有些懦弱。文字说明：目标：张明远，西十二岁，市检察院反贪局侦查一处副科长。背景：无特殊。威胁等级：高。
一个检察官？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目标不再是黑帮仇杀，而是国家司法人员！这是质的跨越，是彻底坠入深渊的界线！
“财神”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地钻进陈默的耳朵：“这个人，最近不太安分，手伸得太长，查了一些不该查的东西。虽然暂时还没摸到核心，但留着是个隐患。上面不希望再看到他。”
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杀人灭口。
陈默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握着文件夹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强迫自己保持面部肌肉的僵硬，眼神不能流露出丝毫波动。他知道，这才是“财神”真正的、最终的考验。之前的审讯、对付黑蛇，都只是开胃小菜。这份“投名状”，需要他用国家公职人员的鲜血来书写。
“为什么是我？”陈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他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种面对重大抉择时的艰难，而非首接的抗拒。
“因为你干净。”“财神”走到他面前，近距离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灵魂最深处的想法，“你刚上来，条子那边没你的案底，至少没有这种层面的。你动手，最不容易引起怀疑。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这是‘上面’点名要你办的事。办好了，你才算真正过了河，以后有享不尽的富贵。办砸了，或者……你不愿意……”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冰冷的杀意己经弥漫在整个茶室。角落里的阿梅，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拂过腰间。
陈默低下头，看着照片上那个叫张明远的检察官。他知道，这个人很可能确实在调查与“天宫”有关的腐败案件，是挡在罪恶面前的障碍。杀了他，等于亲手斩断正义的触角，也将自己的灵魂彻底出卖给魔鬼。
但是，不杀呢？他现在拒绝，立刻就会横尸当场。之前所有的努力、山猫的牺牲、国家的布局，全部前功尽弃。
这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无论怎么选，都是万丈深渊。
时间仿佛凝固了。雨声、心跳声、还有“财神”那令人窒息的注视，交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陈默缓缓抬起头，眼中之前的挣扎和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狠厉。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却坚定：
“时间，地点，方式。”
他没有问原因，没有讨价还价，只问了执行任务最关键的要素。这简短的回答，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表态都更有力，它代表了一种彻底的屈服，或者说，一种决绝的堕落。
“财神”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冰冷的笑意。他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太师椅，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神态：“细节，阿梅会告诉你。记住，要干净利落，像一场意外。三天之内，我要听到消息。”
“明白。”陈默将文件夹合上，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拿着那份沉重的文件夹，如同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走出了茶室。阿梅无声地跟在他身后，递给他一个更厚的信封，里面是张明远的详细行踪路线、生活习惯以及……制造“意外”的建议方案。
回到那间冰冷的出租屋，陈默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他拿出那张检察官的照片，久久凝视。照片上的人笑容温和，眼神清澈，仿佛对即将降临的厄运一无所知。
他不能杀这个人。绝对不能。
但任务必须完成。“财神”在盯着他，“上面”在等着结果。他必须找到一个两全之策，一个既能保住检察官性命，又能骗过“财神”眼睛的办法。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需要时间，需要信息，需要……帮助。他想到了山猫，想到了“影子”冷锋。但他不能联系他们！这次的监视肯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严密。
他必须独自策划，独自执行。
一个极其大胆、风险极高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这个计划需要精密的算计，需要运气，更需要那个叫张明远的检察官的配合——而他甚至无法与对方取得联系！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夜。丽城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罪恶与生机在其中交织。他感觉自己就像这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被黑暗吞噬。
但无论多难，他必须走下去。为了取得最终的信任，为了捣毁“天宫”这个毒瘤，他必须踏过这道最残酷的考验，哪怕双手沾满污泥，灵魂备受煎熬。
他拿起那个装着行动方案的厚信封，一点点撕碎，冲进马桶。然后，他拿出纸笔，开始凭借记忆，重新规划。他要制定一个属于自己的“意外”，一个既能向“财神”交差，又能最大限度保护目标的计划。
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自己的良知上刻下一道伤痕。
这一夜，陈默屋里的灯，亮到了天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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