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旺角西洋菜南街口停稳，阿明指向右侧一栋唐楼：
“林先生，就是这里了。
林默抬眼望去，米灰色墙皮上爬著几道雨水冲刷的浅痕，底层骑楼搭著块褪色的蓝白帆布棚，“浩二出版”的木牌悬在棚下，边角被风颳得微微翘卷，透著股老乡港的烟火气。
“辛苦你了，那你”
“林先生只管去办事。”
阿明没等他说完，已经绕到副驾，把车门手拉开，
“我把车停在前头停车场，您隨时叫我。”
靠近唐楼，淡淡的油墨香混著旧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
几个穿蓝白校服的学生蹲在骑楼下，手里攥著卷边的《古惑仔》第 84期，正爭论“陈浩南能不能打过靚坤”。
林默刚要抬步进书局，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侧头望去，撞他的男人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头髮梳得油亮，穿件米白色阿玛尼西装，衣摆没系扣，露出里面格子衬衫。
是赵坤！
林默的脚步猛地顿住，双手下意识攥紧。
虽然此时眼前的男人身材还没有发福，长相也还年轻，但是仅仅从声音他就认了出来。
前世就是这人是自己的同事，也是他，偽造“潜规则艺人”的证据，还串通財务做阴阳合同，把自己送进看守所。
而现在他供职的荣盛影视，林默也有印象：
规模不大，背后跟乡港本地一个小帮派有些关係，主业就是低价收潜力漫画、书籍版权，再转卖给大公司赚差价，算不上正规军。
但这公司有两个可取之处，版权部眼光毒，早年签过不少后来爆火的 ip；剧本改编也有能人，能把小眾漫画改成符合大公司调性的本子。
林默在来乡港前早就盘算好了，创世集团后年才会收购荣盛，现在正好借陈佳英这个机会，先把荣盛搞垮。
这样既报了仇，又削减了“太子”的实力；还能趁机挖走版权和改编的能人，一举三得。
喉间泛著腥甜，他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戾气故意放慢脚步，听著帆布棚下的对话。
“让温启明滚出来！”
赵坤声线尖利，唾沫星子溅在面前伙计的脸上，
“我们荣盛影视要收《古惑仔》，是给你们脸！別给脸不要脸！”
戴眼镜的伙计弯著腰，衬衫后背早被汗浸湿，语气满是討好：
“不在？”
赵坤嗤笑一声，抬眼看了下二楼的窗户，音量提高，
“告诉温启明，荣盛只出 10万港幣，同意就签字，不同意”
他故意顿了顿，眼神扫过蹲在地上的学生，语气裹著威胁：
“这书局在旺角的执照，我跟市政署的李主任打个招呼，明天就能让它关门，你信不信？”
“赵总监，这这可不行啊！您稍等下，我这就去叫。”
伙计的脸瞬间白了，手忙脚乱地擦著汗，连温启明交代他说自己不在的话都忘了。
林默听到这儿，心里冷笑，还是前世那套“傲慢压价+官面威胁”的烂套路。
他抬手理了理黑 t恤的领口，唇角勾著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棚下所有人听清：
“麻烦顺便跟温主编说一声，我也要谈《古惑仔》全版权买断，包括已发和未发的所有內容。”
“全版权？”
赵坤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林默的黑 t恤和牛仔裤，嘴角撇出不屑：
“你这口音不是乡港的？知道荣盛吗？不知道先去打听打听，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来抢生意？”
林默没理他的挑衅，只朝慌著上楼的伙计递了个眼神：
“劳烦快些，我下午还要去华夏专利代理公司，时间紧张。
伙计哪敢耽误，连滚带爬地往楼梯跑。
赵坤见林默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语气更冲，伸手就要推林默的肩膀：
“我问你话呢！荣盛的面子你也敢不给？”
“荣盛的面子？”
林默缓缓转过身，直视著赵坤的眼睛，语气没半分波澜，
“去年你帮荣盛对接东日国《棒球少年》代理时，私吞的 15万港幣代理费，还没跟刘总监报备吧？”
“你你胡说什么？”
赵坤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囂张瞬间褪了大半。 “还有那笔 8万的『虚假版权登记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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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面上走的是荣盛的公帐，实际进了你私人腰包，要不要我现在给刘总监打个电话，帮你『解释』一下？”
“你到底是谁？”
赵坤的脸彻底白了，连声音都发颤。
这事他做得极为隱蔽，全程只跟底层財务对接，连荣盛的中层都不知情，眼前这小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林默之所以知道这些底细，是因为前世的一场酒局——
当时赵坤喝多了，曾得意地向他吹嘘早年在荣盛钻空子捞钱的“光辉歷史”；而赵坤这人是典型的吃软怕硬性子，林默心里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决定搬出竹炼帮的名號，对付这种只会仗势欺人、遇硬就怂的角色，用他最忌惮的势力施压，才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我是谁？”
打定主意后，林默故意抬手理了理衣领，语气带著几分刻意的疏离与压迫，
“我是宝湾千盛娱乐的合作顾问，竹炼帮在港的文娱项目，现在归我对接。《古惑仔》是陈起理先生那边点了名要盯的 ip，你觉得，荣盛要跟竹炼帮抢？”
“竹炼帮？陈起理？”
赵坤的腿猛地一软，差点踉蹌著摔在地上。
他在乡港混了这么久，哪能不知道宝湾竹炼帮的名头？那是连荣盛背后的资本都要让三分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道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没人敢隨便冒名社团的人。因为一旦被拆穿，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丟命。
眼前这小子语气篤定，连陈起理的名字都敢提，哪怕心中有所怀疑，可他哪敢查证？万一真是竹炼帮的人，自己这种小人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先生，”
林默见他慌了，心中更有了底，肯定他现在还没有加入“太子”所属的公司。
“荣盛想做 ip生意，我不拦著。但你威胁温主编，这事要是传到陈起理先生耳朵里，你觉得他会不会认为，荣盛是故意不给竹炼帮面子？”
“不敢！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赵坤连忙摆手，额头上的汗顺著脸颊往下淌，
“《古惑仔》我不抢了！我这就回荣盛说『风格不合適』，绝不给您添麻烦”
说著，他没敢再停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钻进路边的黑色丰田。
引擎嘶吼著窜出去，溅起的水打湿了路边的消防栓，转眼就没了踪影。
帆布棚下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几个穿蓝白校服的学生还愣在原地，手里攥著《古惑仔》漫画的他们本来还打算著看场好戏，可好戏刚开场，刚才还囂张的男人突然就怂了。
这时，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人跑了下来，深蓝色牛仔衬衫洗得发灰，袖口卷到小臂，眼尾堆著红血丝，指节上还沾著点墨渍。
这人正是浩二出版的主编兼创始人，《古惑仔》的作者“牛劳”温启明。
“赵先生呢？荣盛那边”
他喘著粗气，目光扫过棚下，没见赵坤的身影，只剩林默站在原地。
“走了。”
林默转过身，脸上的冷意散去，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静，
“他刚接了荣盛的电话，说公司临时决定不做《古惑仔》这个 ip了。”
“不做了？”
温启明愣了愣，隨即脸上露出鬆快的笑，荣盛压价压得狠，还带著威胁，他本就不想卖，只是不敢明著拒绝。
“那您是？”
他看向林默，眼神里满是疑惑。
“林默，九鼎文化传媒的。”
林默伸出手，
“关於《古惑仔》全版权买断的事，楼上方便聊吗？”
“方便！太方便了！”
温启明连忙点头，侧身让出楼梯口。
林默跟著温启明往楼上走，脚步顿了顿，余光扫过赵坤远去的方向——
前世明明是嘉和拿下的《古惑仔》影视权，怎么会冒出荣盛和赵坤？看来重生后的蝴蝶效应，比预想中来得更早。
创世集团是前世坑死自己的母公司，而“太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裹著资本和黑道的利益集团。
而赵坤只是其中最底层的执行者。
这也是林默重生后，没有立刻选择文抄公赚钱这条路的原因；仅仅有钱，不足以报仇！因为他要面对的，从来都算是一个人，而是一群有钱、有权、有实力的“狼”！
“赵坤，前世这笔帐，我就先从你开始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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