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温启明的身后踏上二楼，走进一间用木板隔出来的主编办公室。
接过林默递来的名片时，眉头轻轻蹙了下：
“林先生是內地公司？”
一边转身从铁皮柜里翻出搪瓷杯倒茶，热水冲开茶叶的清香漫出来，他又补了句疑惑，
“这漫画的题材，好像不太適合那边的尺度吧？”
“多谢，我打算在乡港开间工作室，后续的影视、电视剧、动漫开发也会放在乡港。”
温启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瞭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可我听您说『全版权』现在漫画才出到 84期，是不是太早了？如果只是做影视改编，买个改编权就够了，犯不著买断全版权。”
“多谢。”
林默接过茶杯放下，心里笑了笑，从对方的话语他听得出来，这个笔名“牛劳”的温启明人如其名，性子老实得有些可爱。
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古惑仔》原稿，最上面一页的分镜，林默忽然想起前世看电影时，郑义建演的陈浩南在雨巷里护著李紫演的小结巴，那场景跟眼前的画稿几乎重合，心里泛起阵说不清的暖意：
“实话说，我个人很看好《古惑仔》，觉得它將来肯定能大火，现在买价格划算；而且我这人怕麻烦，买断全版权，也是为了省后续纠纷。”
对方老实，林默也就不耍心机，並且按当下乡港本土漫画的行情，全版权买断撑死超不过五十万。
尤其现在乡港影视公司更偏爱从东日国买版权翻拍，像年初嘉和一千万购买的《城市的猎人》改编电影，光是版权费就了一千万；反观本土漫画，版权费一直被压得很低，像浩二这种小出版社，更没底气要高价。
“多谢林先生认可。”
林默的直白让温启明放下些许戒心的同时，对他也產生了好感。
“那您打算只买前 84期，还是”
“已发內容的全版权我买断；至於往后的新稿，我知道乡港法律不保护『未创作內容』，所以咱们再签份委託协议，您和浩二的团队接著画，每一期新稿都算我委託创作，版权从交付那天起，自动归我未来在乡港的工作室。”
林默早有规划，他要的不只是电影改编权，连衍生的漫画周边、游戏授权都算在了里面，得趁著陈浩南、山鸡这些角色还没彻底火起来，把 ip的根基扎稳。
他看著温启明惊讶的表情，补充道，
“每月五万港幣保底稿费，要是单期销量超 5万册，再按销量给您百分之四十的分成。”
温启明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茶水晃出几滴，落在帐本上，晕开一小片褐色的印子。
他没料到林默会给出这么优厚的条件，每月五万的保底稿费，整个浩二的开支都能顾住了，这还不包括百分之四十的提成。
84期印了三万册，没有了后顾之忧全力创作，百分之四十二十多万！
当他正打算同意时，忽然又又犹豫了起来：
“可您说『后续版权归您』那画什么、怎么画，我还能自己定吗？要是连剧情都做不了主”
“温主编放心，您是《古惑仔》的根，创作权自然在您手里。我主要做影视改编和周边开发，买断全版权只是为了避免后续纠纷。”
林默笑著打断他的顾虑，
“至於剧情走向、角色设计这些方面我绝不干涉，就一个要求：每季度提前给我份剧情大纲，方便影视筹备。”
温启明的眼睛亮了，他刚要开口说“没问题”，门外忽然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接著门被推开条缝，一个穿蓝色工装的伙计探进头来。
他没敢进门，就站在门口，声音压得像蚊子叫，可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主编楼下书局的阿力刚才来送杂誌，偷偷跟我说”
他咽了口唾沫，眼睛瞟向林默时，手不自觉地抖了抖，
“说这位林先生刚才在骑楼跟荣盛的赵总监吵起来了，还提了提了『竹炼帮』的名字，阿力说赵总监走的时候脸都白了，好像被嚇得不轻。
这话像颗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温启明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神里的犹豫变成了犹豫和害怕——
在乡港做出版，最怕沾上帮派的事，万一对方是借版权搞其他勾当，浩二说不定要被拖下水。
他下意识往椅背上靠，眼神里的那点热络全没了，只剩下警惕：
“林林先生，您真的跟竹炼帮有关係？”
声音虽小，但林默还是听的清楚，他心里瞭然，知道是刚才嚇走赵坤时提了竹炼帮，被旁人听去传了话。
“温主编別担心，我跟帮派没关係。实不相瞒，我正跟陈佳英女士、秋李宽女士筹备开一家新的娱乐公司，《古惑仔》是我计划里的第一个影视项目，之所以急著买断版权，就是想给新公司打底。”
“秋李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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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启明听到这个名字后，眉头忽然舒展了些， “是那个在圈里出了名『护短』的宽姐？我听说她帮艺人维权时，连大公司都敢硬刚，重情重义得很。”
“对，是她。”
林默点了点头：
“我跟陈姐、宽姐上午还在半岛酒店谈合作，您要是不信，晚上她约我去『东方明珠』您可以一起来。”
温启明眼里的警惕渐渐褪去，秋李宽的名声在乡港娱乐圈早有耳闻，圈里人都知道，她护著自己人，也守著行业规矩，跟那些靠帮派撑场面的公司完全不一样。既然林默能跟秋李宽合作，那“帮派”的说法多半是误传。
他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沉默几秒后，喉结滚了滚，报出了数字：
“全版权四十万港幣。”
话出口，他自己都有些紧张，这个价在乡港本土漫画圈不算低，毕竟影视公司买本土漫画版权，大多压在二十万以內。
“四十万？没问题。”
林默没半分犹豫，直接点头同意。
温启明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诧异，他没料到对方会这么干脆，连犹豫都没有，毕竟在他看来，四十万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
“你不还价？”
“还价是觉得它不值，可《古惑仔》在我眼里，远远不止三十万。”
林默笑了，他没想到这个“牛劳”比自己想的还要老实。
“在我看来，您画的《古惑仔》不仅仅是漫画，它是会成为一代人的青春。这笔钱，是我买『未来的青春』三十万，很值。”
温启明喉结动了动，眼眶忽然有点发热，他起身拉开抽屉，拿出个皮面泛黄的笔记本。
翻开笔记本，第一页贴著张黑白照片，是他跟两个早期画师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泛黄，照片里的他还很年轻，穿著件白色的 t恤，笑得很灿烂。
“这里面记著每一期的销量，”
他指著一页密密麻麻的数字，
“第 1期只印了三千册，卖了三个月才卖完；第 20期开始火起来，印了一万册，一周就卖光了，我跟阿辉、阿玲在办公室里喝啤酒庆祝，喝到后半夜。”
他又翻到后面，指著几幅草图：
“这是小结巴的最初形象，本来想画成短髮，后来觉得马尾辫更显活泼，就改了；这是靚坤的原型，是我家楼下卖鱼丸的老板，他说话的语气特別像靚坤，每次买鱼丸都跟我吹『年轻时混过江湖』；还有这个，是山鸡去宝湾的剧情构想，我想让他在宝湾遇到个贵人，帮他东山再起，这样角色更有层次感”
温启明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自己的孩子，
“林先生，谢谢您的认可。”
温启明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將笔记本递过去，
“画《古惑仔》一年多，我听多了『低俗暴力』『教唆犯罪』的评价，上次还有家长来书局投诉，说这本漫画教坏小孩，要我停更。还是头一次有人把我的作品跟『未来青春』掛鉤。要是不嫌弃，这个就当我送给您的礼物，留作纪念。”
“我会无比珍重这本笔记。”
林默起身双手接过，指尖触到笔记本磨损的边缘，能清晰感觉到里面藏的心血。
“签约的事，我手里没现成的法务，要不然您等一周，我找人把合同擬好”
温启明话没说完，就被林默打断。
“不用等。我在內地时联繫过乡港的梁记律师事务所，梁律师专做智慧財產权的案子，很专业。您要是方便，我们现在就过去——您把浩二的营业执照副本带上，今天就能签。”
他后天要飞东日国，怕夜长梦多。
温启明愣了愣，隨即笑了，他也最怕麻烦，要是等一周，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特別是万一荣盛那边回过头来胁迫自己抢版权。
转身从文件柜里翻出营业执照副本塞进皮包里，跟林默並肩往楼下走时，听见书局里学生的爭论声：
“陈浩南肯定能打贏靚坤！上次他在钵兰街一个打两个！”
“山鸡才厉害！他在澳门赌场帮陈浩南挡刀的时候，你没看见吗？”
温启明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林默，眼里多了点藏不住的期待。
画了这么久，最希望的就是有人能认可他的作品，现在不仅有人认可，还愿意大价钱买版权，甚至要改编成影视，这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很肯定：
“放心，以后会有更多人跟他们一样，聊陈浩南、聊山鸡，聊《古惑仔》里的情义。”
温启明笑了，这次笑得很灿烂，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跟著林默走出书局，向著不远处的停车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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