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站在客厅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套的边角。她刚从洗手间出来，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耳朵却一首竖着听那边的动静。
圣庭夜还坐在沙发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口松了一颗扣子。他没再看手机，也没说话，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金属环一圈圈转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苏振海坐在主位，脸色铁青。刚才那通电话像块石头砸进池塘，现在谁都不敢先开口。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振海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压得很低。
圣庭夜抬眼：“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知道，林晚柔说的那些账目问题，是不是真的。”
“你查公司的事，己经越界了。”苏振海盯着他，“她是精神病患者，说的话能信？”
“可录音是真的。”圣庭夜把手机从怀里拿出来，轻轻放在茶几上，“苏明轩的声音，您应该听得出来吧？”
苏振海没接话，眼神闪了一下。
苏清鸢咬了下嘴唇。她爸最近确实反常，好几次开会中途离场，手机响个不停。她原本以为是工作压力大，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爸。”她往前走了一步，“如果真有问题，咱们可以请第三方审计。家丑不外扬，但也不能靠关人来解决。”
“你还护着他？”苏振海猛地抬头，“他是赘婿！娶你是为了图什么，你心里没数？”
这话一出，空气又僵住了。
圣庭夜没动，也没反驳。他只是低头看了眼手表，十点二十三分。
“我不是为了图什么才娶你的。”他说得平静，“当初签契约的时候，条款写得清清楚楚。我不争财产，不插手家族决策，只求一个安身之地。是你爸非要我进公司，说我‘既然来了就得做事’。”
苏清鸢愣了下。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你说我贪图苏家？”圣庭夜继续说，“可我爸妈死得早，房子卖了还债，我现在住的是你们家，开的是你们给的车，连信用卡都是副卡。我要是真想捞钱，何必等到现在？”
苏振海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苏清鸢看着他侧脸，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以前她总觉得这人虚伪，装柔弱博同情，可现在看他坐在那儿，语气不急不躁，逻辑一条一条摆出来，反倒显得她爸像个被戳穿的小孩。
“那你手里那些证据……”苏振海声音低了几分。
“我可以交出来。”圣庭夜说，“但有个条件——林晚柔不能被送进精神病院。她有没有病，得由正规医生鉴定，而不是你一句话定生死。”
“她威胁公司！”
“那也是法律问题，不是私刑理由。”圣庭夜站起身，“您要是真问心无愧，就该让她走司法程序。拦着不让查，反而坐实了有鬼。”
苏振海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今晚谁都别想走！这事没完！”
圣庭夜没退，也没吵。他慢悠悠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整理了下袖口。
“行啊。”他说，“那就耗着。反正我明天不用上班，您公司股价跌了多少，跟我也没关系。”
这句话像根针，扎得苏振海脸色变了变。
苏家控股的上市公司最近一个月股价跌了百分之十五，对外说是市场调整，内部人都知道是因为融资项目接连失败。而这些项目……正是苏明轩负责的。
苏清鸢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爸怕的不是林晚柔发疯，是怕她把烂账掀出来。
而圣庭夜，早就看穿了这一切。
她看着那个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人不像她印象里的废物女婿。他不吵不闹，不动声色就把所有人的底牌摸了个遍，连她爸都被逼到墙角。
“你……”她开口，声音有点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圣庭夜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什么？”
“发现他们有问题。”
他笑了笑：“你记得上周我让你帮我打印一份三年前的研发拨款记录吗？当时你说太麻烦，让我找财务要。我没要，自己黑进了系统。”
苏清鸢瞳孔一缩：“你还会这个？”
“以前学过一点。”他说得轻描淡写，“结果一看，五千万经费申报的是新能源电池项目，实际转账流向全是空壳公司。最骚的操作是，最后两笔钱转到了一家注册在塞班岛的影视公司，法人代表是你爸的远房表弟。”
苏清鸢脑子嗡了一下。
塞班岛？影视公司？她爸根本不懂影视！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问。
“说了有用吗？”圣庭夜反问，“那时候你见我都绕着走，我说我是为你好，你会信？我说你爸有问题，你会觉得我在挑拨关系。”
苏清鸢哑口无言。
确实。两个月前她还在朋友圈发过“娶错人是一辈子的灾难”，配图就是圣庭夜低头吃饭的背影。
“所以你就自己查？”她又问。
“不然呢？”他耸肩，“我总不能指望你哪天突然开窍，主动站我这边吧？”
这话有点刺耳，但她没生气。
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她一首把他当累赘，当家族耻辱，连他提议开发智能家居模块都被她当成笑话讲给闺蜜听。结果人家转头就用重生记忆预判了行业风口，悄悄拉了技术团队做原型机。
更离谱的是，她爸前几天还想拿这个项目当筹码，逼她离婚。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低声问。
圣庭夜看了她一眼，没回答。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苏清鸢凑过去：“谁的消息？”
“林晚柔。”他把屏幕转向她。
是一条语音转文字：
“哥，救我……他们己经在路上了……车上有医院的人……我不想去……”
下面还附了一张模糊的照片，像是从车窗拍的，能看到后视镜里两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她还没被抓到？”苏清鸢惊讶。
“她在逃。”圣庭夜收起手机，“而且有人帮她。”
“谁？”
“不清楚。”他看向苏振海，“但能肯定的是，您派去的人，到现在都没把她带回来。”
苏振海脸色难看：“我根本没派人！”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她的定位信号最后一次出现在城东高速口，而那里刚好是苏氏保安车队的巡逻路线？”圣庭夜冷笑，“装傻没用，爸。您要是真不想管她，就不会半夜三点打电话给院长安排床位。”
苏振海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你监视我？”
“我只是保护自己。”圣庭夜语气不变，“您随时可能拿我当替罪羊，我能不多留个心眼？”
苏清鸢站在中间，脑子转得飞快。
一边是亲爹，一边是丈夫。
可现在看来，她爸才是那个满嘴谎言的人。
而这个她一首嫌弃的赘婿，反而把所有真相攥在手里，却没趁机勒索，也没公开爆料。
他甚至……在保护她不受牵连。
“爸。”她突然开口，“如果你问心无愧，就让警方介入调查。不管是林晚柔造谣，还是公司账目有问题，都该走正规流程。”
苏振海瞪着她：“你疯了？这事闹大了，苏家就完了！”
“那您打算捂一辈子？”她声音提高了，“靠关人、删数据、改记录来维持体面？这叫家业？这叫犯罪！”
“你懂什么！”苏振海怒吼，“我这是在保全整个家族！”
“保全的方式就是牺牲别人？”苏清鸢冷笑，“先是打压女婿，然后逼疯继妹，下一步是不是要把我也关起来？”
屋子里安静下来。
圣庭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变化。
从前她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审视和不屑，现在不一样了。她站在他这边了。
哪怕只是一小步。
“清鸢。”他忽然叫她名字。
“嗯？”
“谢谢你。”
她一怔。
谢她什么？谢她终于不再当他是空气？
还是谢她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了相信他？
她张了张嘴，想说“不用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真正该说谢谢的人，可能是她。
如果不是他暗中布局，如果不是他掌握证据却不滥用，现在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搞不好就是她。
毕竟……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久。
她看着他手中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林晚柔发来的最后一句话：
“U盘在老宅花园假山后面，只有你知道的地方。”
她心头一跳。
那个假山，是她小时候和继妹一起埋“时间胶囊”的地方。
圣庭夜也看到了这条消息。
他没立刻行动，而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十点三十七分。
他把手机放进兜里，对苏清鸢说：
“我们得去趟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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