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细小的螺丝被拧紧，沈晚棠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在没有图纸参照的情况下，仅凭脑海里那些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记忆碎片，将这个复杂的精密计时器完整地组装了起来。
整个过程流畅得仿佛她曾经重复过千百遍。手指仿佛有自己的记忆，知道该在哪里用力，该用什么角度。
她看着手中这个焕然一新的装置，金属外壳在台灯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她甚至能感觉到内部那些精密齿轮正在严丝合缝地运转。
她将它轻轻放在书桌上，准备关掉台灯离开。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开关的那一刻，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陆灼站在门口，身上依旧是那身笔挺的军装，似乎一夜未眠。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个组装完成的计时器上，然后，才缓缓移到沈晚棠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并且完成了这件事。
沈晚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想将计时器藏起来，但己经来不及了。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沈晚棠站在原地，感觉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等待着审判。
陆灼没有立刻说话。他走进书房，脚步很轻，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走到书桌前，目光停留在那个计时器上，久久没有移开。
沈晚棠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解释？ 辩解？ 还是坦诚？
无论哪一种，在此刻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只是想试试。”
陆灼伸出手，拿起了那个计时器，放在掌心仔细端详。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轻轻抚过金属表面的纹路。
“谁教你的？”他终于开口，还是那个问题，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
沈晚棠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手指。
“我不知道。”她轻声回答，这是实话。“好像自然而然就会了。”
陆灼抬眼看向她。他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一层层剖开她的伪装，首视那最不堪的真相。
“这些东西，”他指了指计时器，又指了指那些图纸，“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到的。”
他的话语里没有威胁，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悸。
沈晚棠知道，她必须给出一个说法，一个能让他暂时接受的说法。
“可能是发烧烧糊涂了，”她找了个听起来荒唐的理由，“醒来后，脑子里就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军装上衣的第二颗纽扣。
“我记不清了，”她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痛苦，“很多事情都模模糊糊的但这些东西，却很清晰。”
她抬起头，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陆首长，我说的是实话。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懂这些。但它确实就在我脑子里。”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自嘲，“也许……是鬼上身了吧。”
她故意用了这种农村里常说的、带有迷信色彩的解释。有时候，越是这样看似荒诞的理由，在某些情境下反而更容易被接受作为一种无法解释的现象。
陆灼没有说话，只是将计时器放回桌面，然后拿起旁边的图纸，对比着看了看。
“这里，”他指着图纸上一个标记，“少了一个缓冲垫片。”
沈晚棠愣了一下，随即仔细看向图纸和他手指的位置。
确实，在图纸标注的地方，应该有一个非常薄的铜制垫片，用于减少齿轮啮合时的冲击和噪音。
沈晚棠的心微微一沉。他果然发现了。
“我找不到那个垫片，”她如实回答，“可能在拆解的时候就遗失了。”
陆灼不置可否。他将计时器翻转过来，手指在某处轻轻一按，一个小小的暗格弹了出来。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几个备用的零件，其中就包括那个缺失的缓冲垫片。
原来，他早就知道。他知道零件不全，知道她不可能真正完成组装。
这是一个测试。
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测试。
沈晚棠感到一阵屈辱。她像一只被观察的实验动物。
“你很聪明，”他放下图纸，语气平淡，“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他的话像是称赞，又像是警告。
沈晚棠抿紧了嘴唇。她明白了，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小花招都是徒劳。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我不该擅自碰您的东西。”
陆灼没有理会她的道歉，而是问道：“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
沈晚棠思考了片刻，谨慎地回答：“我不太确定。但只要看到类似的机械结构，好像就能明白它的原理。”
她抬起手，指向墙角工具箱里一把普通的钳子：“比如那个，它的杠杆支点设计可以优化，能让剪切力提高百分之十五左右。”
这个结论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她怎么会知道这个？
陆灼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这一次，带着更深的探究。
“你识字吗？”他突然换了个话题。
沈晚棠摇了摇头：“不认得几个。”
陆灼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
“明天早上六点，跟我去操场。”他说道，语气不容置疑，“现在，上楼睡觉。”
他的话语带着命令的口吻，让人无法抗拒。
沈晚棠点了点头：“谢谢陆首长。”
她转身，准备离开书房。
“沈晚棠。”他在身后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
“在我这里，”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安分守己，是你最好的选择。”
这句话，是提醒，也是最后的警告。
“我明白。”沈晚棠轻声应道，然后快步走出了书房，轻轻带上房门。
她回到二楼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心脏还在狂跳，手心全是冷汗。
这场交锋，她看似涉险过关，但主动权，始终牢牢掌握在那个男人手里。
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陆灼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留下她，真的只是为了她那点莫名其妙的“本事”？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窗外，天色己经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她，身处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前途未卜。
那个缺失的垫片，他肯定早就知道。他为什么要默许她完成这个不完美的组装？
是为了观察她的能力极限？ 还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寂的大院。
这里安全，却也危险。
陆灼是一把锋利的刀，可以保护她，也可能伤害她。
她必须更加谨慎。
但无论如何，她迈出了第一步。
她成功地留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恢复体力，并且找到兑奖的方法。
那张彩票她必须尽快行动。
但在那之前，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个时代，关于这个地方，关于陆灼。
她需要信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房门。或许，明天，她能从这个看似封闭的大院里，找到她需要的东西。
她必须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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