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本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生于那封建等级森严的时代,寻常百姓家的日子本就过得艰难,她自小没了双亲,只能靠着邻里的些许接济勉强过活。
在那个年月,穷苦人家的孩子大多没有什么安稳的出路,要么早早地被送去给富户做奴仆,要么就只能在市井中艰难求生。
十一岁那年,晴雯生得模样愈发俊俏了,眉眼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性子又是那般爽利,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正巧,贾府的贾母派人在外物色些伶俐的丫头,以备在府里各处使唤。晴雯就这样被相中了,带到了贾府之中,而后又被贾母看中,送到了贾宝玉身边做丫鬟。
这在当时,对于晴雯来说,能进入贾府这样的簪缨世家,虽是做奴仆,却也算是寻得了一个相对安稳的去处,心里头既欢喜又有些忐忑,只盼着往后能靠着自已的勤快与机灵,在这府里站稳脚跟。
初到怡红院,那可是贾府里备受瞩目的一处院落,宝玉又是贾母心尖儿上的宝贝,府里众人都对这儿格外关注。
晴雯深知自已的责任重大,一心想着要把伺候宝玉的活儿干好,她手脚麻利,又心灵手巧,平日里把宝玉的屋子收拾得妥妥当当,那些个物件摆放得井井有条,屋子也总是窗明几净的。
宝玉本就是个和善的主子,对晴雯的这些用心之处也挺满意,时常会和她打趣几句,晴雯便觉得这日子过得也算舒心,心想着只要自已本本分分做事,往后定能在这怡红院有一席之地。
有一回,宝玉特意留了些豆腐皮包子,那包子瞧着皮薄馅大,香气扑鼻,在当时,这样的吃食可算得上是精细的美味了。
要知道,贾府里饮食极为讲究,单这包子,从选料到制作,都有着诸多的工序和门道。宝玉想着等会儿肚子饿了再吃,便嘱咐晴雯好生收着。
晴雯应了下来,小心地把包子放在了柜子里,那柜子也是精美的雕花木柜,平日里用来存放些宝玉爱吃的零嘴儿和常用的物件。
可谁知道,那李嬷嬷瞧见了,她仗着自已在府里资历老,早年曾奶过宝玉,自认为对宝玉有养育之恩,平日里便有些倚老卖老,又最是贪吃。见了那包子,也不问问,自顾自地就把那包子拿了去吃了个精光。
在那个讲究长幼尊卑、等级分明的贾府里,下人们的行为举止都有着严格的规范,可李嬷嬷仗着自已特殊的身份,时常会做出些逾越规矩的事儿来。
宝玉回来后,惦记着那包子,便问晴雯:“我留的包子呢?”
晴雯赶忙回道:“二爷,那包子被李嬷嬷拿去吃了呀。”
宝玉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气得脸都红了,大声说道:“她怎么又这样!每次都不问问就拿我的东西吃,实在太过分了!”说着,便气呼呼地要去找李嬷嬷理论。
晴雯忙拉住宝玉的衣袖,劝道:“二爷,您消消气呀,嬷嬷许是饿了,一时没忍住,您犯不着为这点事儿跟她置气呢。”
宝玉甩开晴雯的手,气道:“饿了就能随便拿我的东西吃?我留着自是有用处的,她这般行径,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李嬷嬷自知理亏,却又拉不下脸来认错,还嘴硬地说道:“不就是几个包子嘛,我吃了又怎样,我平日里照顾二爷辛苦,吃几个包子还不行了?”
宝玉更是恼怒了,说道:“嬷嬷,您每次都这样,哪有不打招呼就拿我东西的道理呀,我留着自是有用处的。您照顾我辛苦,我自是感激,可也不能不讲规矩呀。”
李嬷嬷哼了一声,道:“规矩?我在这府里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呢,如今倒和我讲起规矩来了。”
宝玉被这话噎得够呛,气得直跺脚:“您这话可没理了,再怎么着,也不能随意拿我的吃食呀。”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这事儿过后,李嬷嬷自觉没了面子,心里头把晴雯给恨上了,觉得要不是晴雯没护好那包子,也不至于让自已落得这么个难堪的境地。
而且在那时的贾府,丫鬟们之间的关系也颇为复杂,嬷嬷与丫鬟们之间时常会因为各种琐事产生矛盾,彼此争宠、互相较劲的事儿也不少见。
李嬷嬷觉得晴雯这丫头太不懂事儿,不懂得顺着她这个老人,还让她在宝玉面前失了面子,这口气哪能咽得下去。
没过多久,李嬷嬷又惦记上了宝玉的酥酪,那酥酪可是稀罕玩意儿,是用新鲜的牛乳,经过多道精细的工序制成的,奶香浓郁,入口即化,在当时,这样的吃食一般只有主子们才能时常享用,下人们能尝上一口都是难得的。
李嬷嬷想着尝上一尝,便又凑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拿。晴雯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想起之前包子的事儿,她心里就来气,当下便上前拦住,说道:“嬷嬷,这酥酪可是宝二爷特意留着的,您可不能又随便拿去了呀,上次那包子的事儿,二爷还生着气呢。”
李嬷嬷一听,瞪着眼睛说道:“你这小蹄子,如今倒是管起我来了,我在这府里的年头可比你长多了呢,吃点东西怎么了?”
晴雯却也不惧,仰着头回道:“嬷嬷,我这也是听宝二爷的吩咐,您要是不服,找二爷说去呀。”
李嬷嬷被她这话噎得够呛,可又拿她没办法,只能气哼哼地走了,边走还边嘟囔着:“哼,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这张狂的丫头。”
晴雯冲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就知道倚老卖老,我可不怕你呢。”
自这以后,李嬷嬷对晴雯的恨意更深了,在府里见着晴雯,也总是没个好脸色,还时常在其他嬷嬷和丫鬟们面前说晴雯的坏话,把晴雯的名声也给传得不太好了。
而其他下人听了,有的出于讨好李嬷嬷,也跟着附和几句,有的虽然心里觉得李嬷嬷有些过分,但也不敢明着帮晴雯说话,毕竟李嬷嬷在府里还是有些地位的。
就这样,晴雯在这贾府下人的圈子里,渐渐被孤立了起来,可她性子直,也不屑去讨好那些人,依旧我行我素。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晴雯就到了十五岁。这年的贾府,依旧是热热闹闹的,府里人来人往,事儿也一桩接着一桩。
当时,清朝的贵族家庭都极为注重礼教和规矩,人际交往也有着诸多的讲究,像贾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平日里亲戚朋友之间的往来更是频繁,各种宴会、聚会不断。
有一天夜里,月色如水,洒在怡红院的院子里。宝钗不知怎的,深夜进怡红院来找宝玉说话。
在那个时代,男女之间的交往虽说在大户人家相对开明些,但也还是有着诸多避讳的,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女子进入男子的居所,总归是容易引人非议的。可宝钗与宝玉自幼相识,又有着亲戚关系,她想着有事儿要与宝玉商量,便没太在意这些。
两人在屋里絮絮叨叨地聊了好一会儿,晴雯在屋外守着,困得眼皮直打架,心里就有些不耐烦了。她小声地跟身边的小丫鬟抱怨道:“都这么晚了,还来扰人清梦,也不看看时候,真当这怡红院是她家呀。”
小丫鬟赶忙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莫要乱说,晴雯却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嘛,哪有这样的呀。”
等宝钗走后,晴雯还忍不住又念叨了几句,一旁的丫鬟们都吓得不敢吭声,生怕这话传出去惹出什么事儿来。
这时,一个稍大胆些的丫鬟悄声劝道:“晴雯姐姐,您可别再说了,万一这话被旁人听了去,传到太太或者宝姑娘耳朵里,可就不好了呀。”
晴雯白了她一眼,道:“怕什么,我不过就是说说心里的想法罢了,难道还不许人抱怨两句了?”
那丫鬟着急地说:“姐姐呀,您也知道这府里的规矩,背后议论主子和客人,那可是犯忌讳的事儿呀。”
晴雯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管那些呢,我就是看不惯她大晚上的来打扰二爷休息。”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呀,这话不知怎的,还是隐隐约约地传了出去,虽说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但也让一些有心人听了去,暗暗记在了心里,觉得晴雯这丫头太不懂规矩,太张狂了。
次日,红玉办完差事回来,正和几个丫鬟在院里说着话呢,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嘴里念叨着自已今儿办事如何得力,主子们如何夸赞之类的话。
在那个时候,丫鬟们想要在府里出人头地,得到主子的赏识是很重要的,而红玉就是个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人,平日里做事格外积极,总想着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寻个好前程。
晴雯瞧见了,心里就不屑,想起她平日里总往主子跟前凑,一副想要往上爬的样子,便嘲讽道:“哟,这会子可算是办完事儿了呀,瞧你那积极的样子,怕是想攀高枝儿呢吧,也不瞧瞧自已几斤几两,就想着讨主子欢心了。”
红玉一听,脸涨得通红,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想要反驳,可又怕得罪了晴雯,毕竟晴雯在怡红院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丫鬟,只得低着头,咬着嘴唇,匆匆走了。
其他丫鬟们看着,也都不敢吱声,只暗暗觉得晴雯这话说得有些过了。
有个和红玉关系稍好的丫鬟小声嘟囔道:“晴雯姐姐也太不留情面了,红玉姐姐不过就是高兴说说,何必这样挖苦人家呢。”
另一个丫鬟赶忙拉了拉她,轻声道:“你小声点,可别让晴雯姐姐听见了,不然又有咱们好受的了。”
也是在这年端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人的心也跟着有些浮躁。在清朝,端午本就是个重要的节日,有着诸多的习俗和讲究,贾府里自然也会举办各种活动来庆祝,像吃粽子、挂菖蒲、赛龙舟之类的,府里上下都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
晴雯在屋里伺候着,手里拿着把扇子,正给宝玉扇着风呢,一不小心,手一滑,扇子就跌落在地,“啪”的一声,扇骨折断了。
宝玉本就因为端午节的一些事儿心里头不痛快,比如府里的一些祭祀活动没安排好,还有和姐妹们之间闹了些小别扭等等,见状便忍不住训斥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自已当家立业,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
晴雯一听,那性子哪受得了这个呀,当即顶嘴还击道:“二爷近来气大得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的不是。要嫌我们就打发了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
宝玉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说道:“你倒越发厉害了,还敢和我顶嘴了,我平日里真是太纵着你了。”
晴雯也不甘示弱,回道:“我就是这性子,二爷要是看不惯,只管撵了我去,我还不稀罕在这儿受气呢。”
宝玉气道:“你这张狂的性子,真该好好改改了,再这般下去,迟早要闯出大祸来。”
晴雯瞪着眼睛说道:“大祸?我晴雯行得正坐得端,能闯出什么大祸来,大不了就是被撵出去,我还不怕呢。”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其他丫鬟们吓得都不敢上前劝架,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这时,麝月壮着胆子上前劝道:“二爷,晴雯姐姐,你们都消消气呀,不过就是一把扇子罢了,犯不着这般大动肝火呢。”
宝玉没好气地说:“你别管,今儿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这丫头太没规矩了。”
晴雯哼了一声,道:“二爷要教训就教训吧,我可不服气呢。”
在那个封建礼教森严的环境下,主子和奴仆之间有着明确的身份界限,奴仆一般是不敢公然和主子顶嘴的,可晴雯却不管这些,她只凭着自已的一股子傲气和直爽的性子,觉得自已有理,就不肯低头。
过后,宝玉心里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已不该对晴雯这般发火,毕竟晴雯平日里对自已也是尽心尽力的,不过是失手折了把扇子,自已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呢。
而且在当时,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对待身边的丫鬟,虽说有着主仆之分,但也不乏有着几分怜惜和情谊在里头的,宝玉本就是个重情的人,对晴雯更是有着别样的好感。
为了求和,宝玉便拿着几把扇子来,走到晴雯跟前,笑着说:“晴雯,你爱撕着玩儿就撕着玩儿吧,只当是我的不是了。”
晴雯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她没想到宝玉会来这么一出,真就拿过扇子,“嗤”的一声撕了起来,那清脆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仿佛把之前的不愉快都随着这一撕给消散了。
在那个时候,扇子也是一种颇为讲究的物件,有各种材质、工艺和样式,好的扇子价值不菲,可宝玉却愿意让晴雯撕着玩儿,这也足见他对晴雯的纵容和在意了。
宝玉见状,还夺了麝月的扇子也递给她,笑着说:“撕得好,再撕响些!”
晴雯越撕越起劲儿,那股子爽利劲儿又回来了,作者“我有钱我有颜”推荐阅读《红楼梦通俗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一边撕还一边说:“二爷今儿可算是大方了一回,早这样,哪还有这些事儿呀。”
宝玉笑着说:“只要你高兴就好,往后可莫要再和我赌气了呀。”
晴雯撇撇嘴道:“那可得看二爷您往后还会不会无故训我了呢。”
两人这才重归于好,仿佛之前的争吵都没发生过一般,屋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到了八月,府里又是一片热闹景象,主子们赏赐下些东西,丫鬟们也都各有各的事儿。
在清朝的贵族家庭里,主子赏赐奴仆是常有的事儿,这既是一种对奴仆的奖赏,也是彰显主子的宽厚和家道富足的方式。秋纹得了彩头,正喜气洋洋地回来说着,那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嘴里念叨着:“今儿可真是运气好,太太赏了这么好的东西,可见我平日里伺候得用心呢。”
晴雯在一旁听着,心里就不屑,当众给她泼冷水道:“呸!没见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了人,挑剩下的才给你,你还充有脸呢。”
秋纹一听,脸涨得通红,又气又委屈,说道:“晴雯姐姐,你这话可就太伤人了,我这也是凭自已的本事得的赏赐呀,怎么就没脸了?”
晴雯冷笑道:“本事晴雯冷笑道:“本事?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还真当自已立了多大功呢。”
秋纹眼眶泛红,争辩道:“我每日尽心尽力伺候太太和二爷,怎么就没用心了,姐姐你这般说,也太不讲理了。”
这时,袭人在一旁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何必为这点事儿闹不愉快呢,秋纹妹妹得了赏赐,那也是好事儿呀,晴雯妹妹你就别打趣她了。”
晴雯哼了一声,道:“我可没打趣她,我说的就是实话,有些人呀,就爱捡别人剩下的还当个宝呢。”
旁人听了心里都明白,晴雯这话里也暗讽着袭人,因为在怡红院里,众人都知道袭人深得宝玉的信任,平日里在宝玉跟前的地位颇高,晴雯心里本就对袭人有些不满,觉得她有时候太会讨好主子,太会做人了,所以借着这话一并把心里的怨气也撒了出来。
旁人听了心里都明白,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在那个讲究人情世故、等级分明的贾府里,丫鬟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虽说不上多么激烈,但也是暗流涌动的,大家心里都有着自已的小算盘,都想着能在主子面前更得宠,能多捞些好处,所以这样的言语交锋也是常有的事儿。
也是这时候,王夫人偶然碰到晴雯在院里骂小丫头,见她那副“狂样子”,心里便生了嫌恶,暗暗记下了这个丫鬟,觉得她太张狂,没个丫鬟该有的本分,哪有丫鬟这般厉害的,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就差了许多。
在当时的封建礼教观念里,丫鬟作为奴仆,就应该恭顺谦卑,言行举止都要符合下人的身份,而晴雯这般泼辣、直爽的性子,在王夫人看来,就是没有规矩,是不能容忍的。
十月里,天越发凉了,夜里更是寒意阵阵。在古代,人们对季节的变化尤为敏感,尤其是秋冬时节,保暖防寒是极为重要的事儿。
有一回,晴雯和麝月在院子里玩笑,晴雯想着吓麝月一吓,便扮起鬼来,蹑手蹑脚地走到麝月身后,冷不丁地“嗷”了一嗓子,还伸出手去抓麝月。
麝月正没防备,被吓得不轻,“啊”的一声尖叫起来,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晴雯在捉弄她,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晴雯,你可吓死我了,大晚上的,你就爱搞这些吓人的事儿。”
晴雯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说道:“哈哈,麝月,你这胆子也太小了些,瞧你那被吓的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麝月佯装生气地走过去,轻轻捶了一下晴雯的肩膀,嗔怪道:“你呀,就知道捉弄我,万一我这小心脏被你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好呢。”
晴雯收住笑,拉着麝月的手说:“哎呀,好麝月,我这不是逗你玩儿嘛,哪能真有事儿呀,别生气了啊。”
可谁料,夜里的寒气就这么入了晴雯的身子,她当晚便觉得有些不舒服了,又是咳嗽又是头疼的。
麝月见状,着急地说:“晴雯,你看你,这下可好,冻着了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你赶紧回屋躺着去。”
晴雯却倔强地摆摆手,说道:“没事儿,就一点小风寒罢了,我哪有那么娇弱呀,还能耽误了伺候二爷不成。”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晴雯的病情却愈发严重了,咳嗽声不断,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可她还是强撑着,照旧去宝玉屋里忙活。
小丫鬟们都劝她歇着,她却不听,只说:“我若歇着了,这屋里的事儿谁来做呀,你们几个毛手毛脚的,我可不放心呢。”
恰在这时,宝玉有件珍贵的雀金裘,那可是从外面带回来的稀罕物件,金翠辉煌,碧彩闪灼,别提多好看了。
这雀金裘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是用孔雀羽毛和金线等珍贵材料,经过能工巧匠精心编织而成的,在当时,这样的服饰不仅代表着奢华,更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一般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会穿着。
也不知怎的,这雀金裘被烫出了个洞,宝玉着急得不行,想着明儿还要穿着去赴宴呢,赶忙让人拿去给裁缝修补。
那裁缝见了这雀金裘,都不敢接这活儿,直说修补不了,还连连摇头道:“这物件太金贵了,我可没这手艺,弄不好给弄坏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呀。”
宝玉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明儿的宴会没这雀金裘可怎么成呢。”
晴雯在屋里听说了这事儿,心里想着宝玉着急,自已又懂些针线活儿,虽说现在身子不舒服,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宝玉没衣服穿去赴宴呀,便强撑着病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对宝玉说:“二爷别急,拿来我瞧瞧,我试着补补看。”
宝玉赶忙走过来,看着晴雯那憔悴的模样,心疼地说:“晴雯,你都病成这样了,快好生歇着,这可使不得。”
晴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二爷,我不碍事的,您放心,我定尽力补好它。我这针线活儿您还信不过呀,说不定我就能补好呢。”
宝玉还想再劝,晴雯却已让小丫鬟拿来针线和孔雀金线,坐在灯下,就着那昏黄的灯光,一针一线地补了起来。
她本就身子虚弱,没一会儿便额头冒汗,手也微微颤抖着,可还是咬着牙,仔细地缝着。那孔雀金线在她手中穿梭着,每一针都倾注了她的心力。
小丫鬟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又劝道:“晴雯姐姐,你都病成这样了,先歇一歇吧,别累坏了身子呀,这雀金裘再金贵,也比不上姐姐你的身子重要呢。”
晴雯虚弱地摆摆手,说道:“别啰嗦了,我心里有数,今儿个必须得补好,不然二爷明儿可怎么出门呀。”
宝玉在一旁也红了眼眶,感动又心疼地说:“晴雯,你这又是何苦呢,若累坏了你,我可怎么过意得去呀。”
晴雯抬头看了宝玉一眼,轻声说:“二爷,您待我向来好,我能为您做这点事儿算什么,只要您能顺顺当当去赴宴,我就知足了。”
就这么一直到后半夜,总算把那雀金裘补好了,那补上的地方几乎看不出来破绽,就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宝玉看着补好的雀金裘,又看着晴雯那苍白如纸的脸,眼眶泛红,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说道:“好晴雯,辛苦你了,你这可真是救了我的急呀,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晴雯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二爷能穿着去赴宴就好,我这病躺躺也就好了,您快别放在心上了。”说罢,晴雯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一歪,差点倒下去,幸好宝玉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可谁能想到,厄运还是悄悄降临了。
十六岁那年,晴雯不知怎的就得罪了王善保家的。那王善保家的本就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主儿,平日里就爱挑人毛病,见晴雯性子直,说话又冲,心里就不痛快,便在王夫人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晴雯不少坏话,把晴雯说得就跟那十恶不赦的坏人似的。
什么“那晴雯呀,整日里在园子里张牙舞爪的,没个丫鬟的样子,还总是教唆着宝玉不学好呢”,又说“我亲眼瞧见她对小丫头们非打即骂,那脾气坏得很,留在怡红院,迟早要带坏了风气”之类的话。
王夫人听信了那些谗言,决意要把晴雯撵出贾府。当婆子们来传达王夫人的命令时,晴雯又惊又怒,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已竟落得这般下场。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凭什么呀?我做错了什么?我平日里尽心尽力伺候二爷,怎么就落得个被撵出去的下场?”
那婆子却不耐烦地说道:“你别问我,这是太太的意思,你呀,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别磨蹭了。”
晴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婆子骂道:“你们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糊涂东西,就知道听风就是雨,我晴雯行得正坐得端,哪点对不住这贾府了,太太凭什么这般冤枉我!”
可她性子再倔强,也拗不过主子的决定呀。
晴雯拖着病重的身子,被赶到了那间破旧的屋子里,身边没了往日伺候的小丫鬟,只有无尽的凄凉。屋里又冷又潮,连个像样的床铺都没有,晴雯躺在那硬邦邦的榻上,止不住地咳嗽着,心里满是委屈和愤恨。
宝玉听闻消息,赶忙偷偷跑来见她。一进屋,宝玉就红了眼眶,哽咽着说:“晴雯,你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呀,都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
晴雯看着宝玉,眼中满是不舍与悲愤,她伸出手,颤抖着铰下自已长长的指甲,又脱下贴身的衣物递给宝玉,流着泪说道:“二爷,我晴雯自小跟着您,心里头就只有您,我是清白的呀,如今却落得这般被冤枉的地步,我不甘心呐。这指甲和衣物,您留着做个念想吧,往后您可得好好保重自已,莫要再为我这样的人伤心了,只当我没来过这世上一遭吧。”
宝玉接过那指甲和衣物,早已泣不成声,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紧紧地握着晴雯递过来的东西,仿佛这样就能把晴雯留下来似的。
宝玉哭着说:“晴雯,你放心,我定不会忘了你,我,我这就去求太太,让她收回成命,把你再接回来。”
晴雯苦笑一声,虚弱地说:“二爷,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太太既然下了这狠心,哪还会改变主意呀,您去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我这命,怕是就到这儿了。”
宝玉还想再争辩,晴雯却摆了摆手,接着说:“二爷,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您身边没了我,可得自已多留个心眼儿,别总是由着性子来,那些个嬷嬷丫鬟们,心思可复杂着呢。”
说着说着,晴雯已是泪流满面,她实在没了力气,身子往后一倒,便昏了过去。
宝玉吓坏了,赶忙上前去扶,嘴里喊着:“晴雯,晴雯,你醒醒呀!”可晴雯却紧闭着双眼,没有一点反应。
宝玉又急又慌,忙让小丫鬟去请大夫,可等大夫赶来时,晴雯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大夫把了脉,只是摇头叹气,说道:“这姑娘本就病得重,又遭了这般变故,怕是熬不过去了呀,你们且准备后事吧。”
没过多久,晴雯就在这无尽的冤屈和病痛中含恨而终了。宝玉得知后,悲痛欲绝,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儿一样,茶饭不思,整日里就坐在屋里发呆,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晴雯的模样。
后来,为了祭奠晴雯,宝玉写下了《芙蓉女儿诔》,他写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流,那一笔一划都饱含着对晴雯的思念与惋惜,仿佛想借着这文章,让晴雯在那另一个世界里能知晓他的心意,也算是给这段主仆情分画上了一个悲伤的句号。
而晴雯的故事,也如同那飘落的花瓣,在贾府这大园子的风风雨雨中,消散而去,只留下后人偶尔想起时的一声轻叹,感慨着这红楼一梦的悲欢离合。
自晴雯走后,怡红院里仿佛也没了往日的生气。宝玉总是看着晴雯曾经坐过的位置、用过的物件发呆,心里空落落的。
有一回,麝月瞧见宝玉又在对着那补好的雀金裘发愣,便轻声劝道:“二爷,晴雯姐姐已经去了,您再这般伤神也是无益呀,姐姐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您这样消沉的。”
宝玉抬起头,眼中满是哀伤,说道:“麝月,你不懂,晴雯于我而言,可不只是个丫鬟,她是这园子里最懂我的人之一呀,如今她走了,我这心里就像缺了一块,怎么也填不上了。”
麝月听了,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说道:“我又何尝不难过呢,晴雯姐姐待我也是极好的,可这事儿已经没法改变了,咱们只能往前看呀。”
宝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往前看,可这眼前的一切,没了晴雯,都变得不一样了,我只恨自已没能护住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此后的日子里,宝玉越发沉默寡言了些,对这园子里的热闹也没了多少兴致,常常一个人在角落里缅怀晴雯,而晴雯的影子,也仿佛一直萦绕在这怡红院的每一处角落,久久不曾散去,成为了宝玉心中一段无法言说的痛,也成了这红楼故事里一抹令人叹息的悲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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