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繁华却又暗藏着无数心酸故事的贾府之中,生活着这样一位女子——李纨。
她出身于金陵的名宦之家,父亲李守中身为国子监祭酒,那可是个在学界举足轻重的职位,掌管着诸多学子的教导与考核之事,家中自然满是浓浓的诗书礼教氛围,往来宾客也皆是饱学之士或是达官显贵。
自幼,李纨便在这般环境里成长,家中的长辈们对礼教规矩极为看重,一举一动都有着严格的规范。
每日清晨,她需先向长辈请安,而后便跟着女先生诵读经典,学习女红刺绣,言行举止都被教导要符合大家闺秀的风范。
那些封建礼教的规矩与观念,如同细密的春雨,悄无声息却又绵绵不绝地渗透进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将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束缚其中。
到了适婚的年纪,李纨凭借着良好的家世与自身的温婉贤淑,嫁给了贾府荣国府二老爷贾政的长子贾珠。
那时的贾府,正是如日中天,有着极高的声望与雄厚的财力,贾珠又勤奋好学,一心求取功名,在旁人眼中,这无疑是一段天作之合的美满姻缘。
初入贾府时,李纨面若春花,眼眸中透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期待。她带着满心的欢喜与羞涩,努力融入这个庞大又复杂的家族。
她每日精心打理着家中琐事,从膳食安排到衣物整理,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尽显当家主母的风范。
闲暇之时,夫妻二人或一同读书写字,贾珠在书桌前研读经史子集,李纨则在一旁静静地做着针线,偶尔抬头相视一笑,满是岁月静好的模样;或是在园子里漫步闲聊,谈论着诗词中的妙句,憧憬着贾珠日后高中的荣耀时刻,偶尔也会与府中的姐妹们相聚,一起吟诗作画,共享那惬意的时光,日子过得平静又和顺。
然而,在那个科举至上的年代,多少士子为了功名利禄日夜苦读,贾珠也不例外。他常常挑灯夜读,只为能早日在科举场上崭露头角,为家族争光。
可长时间的劳累与精神压力,终究还是拖垮了他的身体。一日,贾珠在书房中突然晕倒,虽赶忙请了大夫来看,却还是无力回天,就这样骤然离世了。
这如同一记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了李纨的生活里。贾府上下顿时陷入了悲痛之中,贾母、王夫人哭得肝肠寸断。
而李纨,更是觉得自已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色彩,那原本鲜活的心也仿佛跟着死去了一般。
她收起了曾经的明媚笑容,收起了对生活诸多美好的向往,褪去了身上那些稍显艳丽的衣裳,换上了素色的衣装,头上也只戴着几样简单的发饰,从此如同被抽去了灵魂,变成了旁人眼中“槁木死灰”般的守寡之人。
按照当时的礼教规矩,寡妇需谨守贞节,不可再有丝毫逾越之举。李纨带着尚在年幼的儿子贾兰,搬到了那稻香村居住。
稻香村,远离贾府的主宅喧嚣,周围是一片田园景象,几亩薄田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几间茅屋透着质朴,还有那随风传来的阵阵稻香,看似宁静清幽,可对于李纨来说,这每一处景色,每一丝气息,都仿佛在诉说着她内心深处的孤寂与落寞。
在那个时代,寡妇的日子并不好过,不仅要承受失去丈夫的痛苦,还要面对外界诸多的眼光与议论。
李纨深知自已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所以行事愈发谨慎。每日清晨,天还蒙蒙亮,她便已起身,简单梳洗后,便先往贾母、王夫人处去请安。
一路上,她目不斜视,脚步平稳却又透着一丝沉重,见到长辈后,也是恭敬地行礼、问安,话语不多,尽显守节之人的本分与端庄。请完安后,她便匆匆回到稻香村,督促贾兰读书识字。
贾兰年纪虽小,却也聪慧懂事,看着母亲每日里这般寡淡的生活,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只是有一回,他实在忍不住了,放下手中的书本,抬头望着李纨说道:“母亲,为何别的叔伯婶子们能热热闹闹地过日子,咱们这儿却总是冷冷清清的呀?”
李纨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贾兰的头,轻声说道:“兰儿啊,咱们和旁人不同,你只需好好读书,守好自已的本分,莫要去想那些个热闹事儿了,知道吗?”
贾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拿起书本,认真读了起来,李纨看着儿子,眼神中满是期许与无奈,转身又去整理屋子,操持起那些琐碎的家务事来。
那一日,贾府里却平地起了风波。贾宝玉不知怎的,惹得贾政大发雷霆,被唤到书房里,贾政竟是拿了板子,狠狠地打了宝玉一顿。
这事儿说来也复杂,宝玉平日里与那些个戏子、朋友往来,本就被贾政视为不务正业,又加上有人在贾政面前添油加醋地说了些宝玉的不是,贾政这才怒不可遏。
那板子落下的声音,还有宝玉的惨叫声,回荡在贾府的上空,整个府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王夫人听闻消息后,心急如焚,一路小跑着赶过去,当看到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的宝玉时,心疼得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着:“要是珠儿还在,哪用得着你这般淘气,珠儿啊,你怎么就早早地撇下为娘去了呀!”
这喊声传进了李纨的耳中,像是一把锐利的钩子,一下子就勾出了她心底深处那些平日里被死死压抑着的伤心事。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贾珠的模样,那些曾经的甜蜜回忆,还有如今阴阳两隔的痛苦,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她想起当初贾珠也是这般刻苦读书,为了前程日夜辛劳,自已在旁陪伴的日子,可如今却只剩下自已孤苦伶仃,守着儿子艰难度日。
她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快步走到一个角落里,用手帕紧紧捂着嘴,可那压抑已久的哭声还是不受控制地传了出来,起初是低低的啜泣,到后来竟变成了放声大哭。
这时,身边的丫鬟素云赶忙上前,一边轻拍着李纨的后背,一边焦急地劝道:“大奶奶,您别哭了呀,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这事儿过去了,您得保重自已呢。”
李纨抽泣着,哽咽着对素云说:“我怎能不哭啊,听到太太喊珠儿的名字,我这心里就跟刀绞似的,往日那些场景都在眼前晃悠,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素云听了,也跟着红了眼眶,却也不知该如何再劝慰,只是默默地陪着李纨。
日子就这样在平淡与孤寂中慢慢过去,直到有一天,姐妹们聚在一处,正兴致勃勃地商议着要筹办海棠诗社的事儿。
那时候,正值贾府的太平日子,虽说内里也有些隐忧,但表面上依旧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那天阳光正好,洒在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上,仿佛都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姐妹们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有的提议诗社的名字,有的说着要如何定规矩,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气氛热烈极了。
李纨正巧路过,听到姐妹们的讨论,心中那早已被尘封许久的对诗词的喜爱之情,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瞬间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得的光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进了人群中。
众人见李纨来了,都笑着打招呼,李纨看着姐妹们那充满期待与热情的脸庞,心中一热,鼓起勇气说道:“我听你们说得这般热闹,心里也欢喜得很,我想着呀,我来自荐担任这诗社的掌坛吧,虽说我这作诗的水平比不得你们这些有灵气的妹妹们,但评诗还是能说上几句公道话的,也能帮着把这诗社的事儿操持操持,让咱们姐妹们聚在一起,图个乐子,也好给这园子添些雅趣呢。”
探春笑着打趣道:“大嫂子平日里看着稳重,没想到对这诗社之事竟这般热心呢,有大嫂子来掌坛,咱们这诗社肯定能办得红红火火的。”
李纨听了,脸上微微一红,笑着说道:“我也就是想着能跟着你们凑凑热闹,让日子多点趣味罢了。”说罢,她又点了迎春和惜春为副社长,众人也都纷纷赞同。
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女子能参与诗词之事本就是一种难得的雅趣,而李纨能站出来自荐掌坛,也是鼓足了勇气的。毕竟她守寡多年,平日里都是谨小慎微,这次算是为了心中那份对诗词的喜爱,稍稍突破了自已一贯的行事风格。
迎春有些担忧地说道:“大嫂子,这诗社办起来,事儿可不少呢,就怕到时候忙不过来呀。”
李纨笑着安慰道:“无妨的,妹妹们只管作诗取乐,那些琐碎事儿我多担待着些就是了,咱们一起把这诗社办好才是要紧的。”
自此,诗社的活动便热热闹闹地开展了起来。每次聚会的日子,李纨总是早早地就起身,精心挑选一身得体的衣裳,仔细梳理好头发,带上自已平日里作诗评诗的本子,便往聚会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情竟难得地有些雀跃,仿佛又找回了些许曾经年少时的那份自在与快乐。
到了聚会之处,看着姐妹们一个个吟诗展才,或婉约,或豪放,或清新,或绮丽,李纨总是听得入神,脸上也会露出真心的笑容,时不时还会点头称赞。
等到评诗的时候,她更是认真,会把每个人的诗作拿过来,细细地品味其中的妙处,从遣词造句到意境韵味,一一分析,不偏不倚,公正地给出评价。
有一回,宝钗作了一首诗,众人都赞好,黛玉却微微皱眉,说道:“宝姐姐这诗啊,虽是工稳,却少了几分灵气呢。”
李纨听了,笑着说道:“林妹妹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不过宝姑娘这诗格律严谨,用词精妙,也是难得的佳作呀。咱们诗社嘛,各有各的风格才好,大家都说说自已的看法,也好让咱们都有所长进呢。”
宝钗笑着回应道:“大嫂子说得是,我这也是想着求个稳妥,听了妹妹们的高见,往后我也试着添些灵气进去呢。”
若是姐妹们有不同意见,李纨也会耐心地听着,然后笑着解释自已的看法,总能照顾到众人的面子,让大家心服口服。
在那个礼教森严的时代,女子的诗词才华虽然被认可,但也只是在小范围内作为一种雅趣存在,而李纨通过诗社,让姐妹们有了一个展现自我的平台,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当时一些贵族女子对于文化生活的追求,以及在礼教束缚下寻找精神寄托的一种方式。
渐渐地,姐妹们对她越发敬重,诗社也在她的主持下,愈发有了生气,成了贾府里一道别样的风景,丫鬟婆子们偶尔路过,听到里面传来的吟诗声、笑声,也会忍不住驻足听上一听,感慨着这府里难得的雅趣时光。
又有一回,贾府里闹出了一场不小的风波。那日,王熙凤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贾琏与鲍二家的偷偷摸摸、不清不楚的事儿,这在当时的贾府,可是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丑事。
王熙凤本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泼辣性子,又极为看重自已在府里的地位和与贾琏的夫妻关系,得知此事后,顿时醋意大发,那性子本就泼辣的她,一时没了理智,竟不管不顾地对平儿拳打脚踢起来。
平儿本就无辜受牵连,又无端遭了这等委屈,哭得那是梨花带雨,伤心极了。旁人看着都心疼不已,可又惧于王熙凤的威风,都不敢上前劝阻。
要知道,王熙凤在贾府管家多年,手段凌厉,下人们都对她敬畏有加,谁也不敢轻易去触她的霉头。
李纨向来喜爱平儿的伶俐乖巧,心地善良,见她受了这般委屈,心疼得不行,赶忙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平儿拉到自已身后,对着王熙凤说道:“凤辣子,你这是做什么呀,平儿平日里对你忠心耿耿,事事都替你周全,今日这事儿本就与她无关,你怎么能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打骂她呢,也太狠心了些。”
王熙凤气呼呼地回道:“哼,她在那儿,我能不气吗?保不准她也跟着掺和了呢!”
李纨皱着眉头说道:“凤辣子,你可不能这么冤枉好人呀,平儿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向来都是向着你的,今儿这事,明摆着是那起子不安分的人挑唆的,你怎么能把气都撒在平儿身上呢。”说罢,也不等王熙凤回应,便拉着平儿的手,带着她匆匆离开了。
回到自已屋里,李纨让平儿坐下,又吩咐丫鬟打来热水,拿了干净的手帕,一边轻轻地给平儿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轻声安慰道:“平儿妹妹,莫要哭了,你也知道那两口子都是那等性子,你这般受气,我看着都心疼坏了,且在我这儿歇一歇,平复下心情,可莫要气坏了身子呀。”
平儿靠在李纨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嘴里说着:“大奶奶,我真是太委屈了,我什么都没做呀……”李纨心疼地搂着她,不断地轻声安抚着。
“大奶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太太那儿我也不敢去说,二奶奶又这般误会我,我这心里苦啊。”平儿抽噎着说道。
李纨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妹妹莫怕,等二奶奶消消气了,我去同她好好说说,把这事儿讲清楚,她心里明白着呢,肯定会知道是冤枉你了的。”
在那个时代,正妻对妾室或者身边丫鬟有着极大的处置权,平儿作为贾琏的通房丫鬟,地位本就尴尬,虽深得王熙凤信任,但遇到这种事儿,也只能默默忍受。
李纨此举,不仅是出于对平儿的喜爱,更是在那个封建等级森严的贾府里,展现出了一种难得的公正与善良。
待平儿情绪稍缓,李纨心里就琢磨着要为平儿出这口气。正巧那段日子,诗社正缺经费,李纨便想着借机去找王熙凤协商一番。
这日,李纨来到王熙凤的住处,见了王熙凤,先是笑着寒暄了几句,而后便切入了正题,似笑非笑地说道:“凤辣子,你平日里那可是精于算计,把这府里的账目管得紧紧的,如今咱们这诗社可是个雅趣事儿,能给这府里添不少文化气息呢,你也该出些银子支持支持才是呀,莫要总是只想着自已的好处,可不能太抠门了哦。还有啊,平儿那么好的人儿,你那天对她那般打骂,可真真是狠心了些,平儿心里得多委屈呀,咱们同为女人,你也该多体谅体谅她才是呢。”
王熙凤一听,心里明白李纨这是借着诗社经费的事儿,在为平儿打抱不平呢,自知理亏,又碍于李纨的面子,当下便笑着应承了诗社经费的事儿,还打趣着赔了几句不是:“大嫂子说得是,是我那天太冲动了,没控制好自已的的性子,平儿妹妹那儿我回头好好给她赔个不是,这诗社的银子呀,我自然是要出的,就当是为咱们府里的文化事业做贡献了,哈哈。”
李纨笑着说道:“凤辣子,你能这么想就好,平儿妹妹受了委屈,你可得好好安抚安抚她,她对你可是一片忠心呐,咱们府里上上下下,还得靠大家和和睦睦的,才能过得安稳呀。”
王熙凤点头应道:“大嫂子说得在理,我记下了,回头就找平儿妹妹好好说说去。”
就这样,主仆间的这一场矛盾,倒也在李纨的周旋下,巧妙地化解了,平儿知道后,对李纨更是感激不已,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份恩情。
从这件事儿也能看出,李纨虽然平日里看着温和,甚至有些与世无争,但遇到不公之事,也会巧妙地利用自已的身份和方式去维护公正,展现出了一种难得的智慧与善良,同时也反映出贾府里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女人们之间微妙的相处之道。
时光悠悠地流转着,贾府依旧是表面繁华,内里却已渐渐显出衰败之象,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当时的社会,贵族家庭的兴衰往往与朝廷局势、家族子弟的作为等诸多因素相关。贾府虽靠着祖上的功勋与多年积累的财富维持着体面,但子弟们大多不思进取,沉迷于享乐,再加上朝廷上的一些风云变幻,贾府的经济状况也开始每况愈下。
这不,王熙凤因病倒下了,整个人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更别提料理那繁杂的贾府事务了。
王熙凤平日里管家,虽说手段厉害,能把府里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但也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她一病,府里顿时有些乱了套。于是,李纨便与探春一同被请了出来协理家务。
李纨为人本就厚道仁慈,对待下人们总是少罚多恩,她觉得下人们也都不容易,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能教导几句让他们改过也就行了。这其实和她自幼受到的礼教熏陶有关,儒家讲究“仁恕”之道,她虽身为女子,但也深受影响,认为以和为贵,多包容他人总是好的。
所以平日里,下人们偶尔犯了些小错,她也只是轻言细语地说上几句,从不疾言厉色地呵斥。
一日,有个小丫鬟在洒扫庭院时,不小心碰倒了院中的花盆,那花盆“哐当”一声碎了一地,吓得小丫鬟脸色煞白,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李纨正巧路过,小丫鬟哆哆嗦嗦地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大奶奶,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没留意,求大奶奶恕罪呀。”
李纨赶忙上前扶起她,温和地说道:“快起来,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人没伤着就好,下次可得仔细着点儿呀。”
小丫鬟没想到李纨这般宽容,连连点头称是,感激涕零地说道:“多谢大奶奶宽宏大量,奴婢以后定不敢再这般毛手毛脚了。”
可时间长了,下人们便摸清了她的性子,有些没了敬畏之心,做事也不如往日那般尽心尽力了,甚至偶尔还会偷懒耍滑。
有一回,负责厨房采买的婆子,竟偷偷克扣了些银钱,买的菜蔬也没往日新鲜。
这事被李纨知晓了,她把那婆子叫到跟前,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婆子,怎的做起这等事来了?虽说如今府里日子不比从前宽裕,可也不能昧着良心克扣银钱呀,大家伙儿都指望着那饭菜过活呢。”
那婆子却狡辩道:“大奶奶,这实在是卖家给的就是这般货呀,我可没敢做什么手脚呢。”
李纨看着她那副抵赖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莫要再狡辩了,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你若实在手头紧,可跟我明说,何苦用这等法子呢。这次便饶了你,下次可不许再犯了,若再有此事,我可就不能轻饶了。”
那婆子嘴上应着,心里却没太当回事,想着大奶奶向来心软,下次估计也不会怎样。
李纨心里明白自已的性子确实不适合那等雷厉风行、恩威并施的管理方式,她也不与人争抢风头,更不想因为这些事儿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的,便甘愿隐居幕后,全力支持探春的改革计划。
探春提出的种种新规,无论是关于裁减不必要的开销,还是重新规划下人们的职责分工,李纨都点头赞同,还帮着安抚那些有怨言的下人。
探春拿着新规册子,对李纨说道:“大嫂子,我这新规一施行,怕是下头那些人要怨声载道了,到时候还得靠你帮衬着安抚一二呀。”
李纨笑着点头道:“三妹妹有见识,有魄力,我呀,就给你在旁打打辅助,咱们齐心把这府里的事儿料理好便是了。我这人没什么大本事,只愿能尽自已的一份力,让府里的日子能顺顺当当的就行啦。”
有个丫鬟嘟囔着抱怨道:“三姑娘这新规也太严了些,咱们往后可没舒坦日子过了。”
李纨听到了,便拉过那丫鬟,耐心地说道:“妹妹呀,你且想想,如今府里的境况大不如前了,若不这般节省着、规整着,往后怕是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呀。三姑娘也是为了府里好,咱们都担待些,习惯了就好了呢。”
那丫鬟听了,虽还是有些不情愿,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在她们协理家务的这段日子里,贾府里依旧是每天人来人往,各种琐事不断,可李纨和探春相互配合,倒也勉强维持着府里的运转。
然而,贾府的衰败之势已难以挽回,就像一艘破了洞的大船,即便有人不断修补,也还是在慢慢下沉。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直到那一日,贾府里传来了贾宝玉要成婚的消息,整个府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丫鬟婆子们穿梭忙碌着,布置新房,准备喜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
可就在这同一时刻,在那幽静的潇湘馆里,林黛玉却已病入膏肓,气息奄奄。
林黛玉本就体弱多病,又因与宝玉的感情纠葛,心中时常忧愁烦闷,加之日日思念早逝的父母,身体愈发差了。
李纨听闻后,心中一阵叹息,她没有去凑那成婚的热闹,而是带着紫鹃,匆匆赶到了潇湘馆。
一进屋子,那股压抑的病气便扑面而来,李纨看着床上形容枯槁的黛玉,眼眶一下子就泛红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地握住黛玉的手,那手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冰凉冰凉的,李纨的心里一阵刺痛,她哽咽着说道:“林姑娘,你且放宽心,好好养病,莫要想太多了呀。”
黛玉微微睁开眼,看着李纨,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哀伤,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
李纨又转头对紫鹃说道:“鹃儿,你去把药再热一热,我来帮林姑娘整理下床铺,让她能舒服些。”
紫鹃应了一声,赶忙去热药了。李纨一边整理着被子,一边轻声对黛玉说道:“林姑娘,你别怕,我在这儿陪着你呢,你可要撑住啊。”
黛玉微微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句感谢的话,却终究没能发出声来。
待紫鹃把药端来,李纨接过药碗,轻轻吹了吹,扶着黛玉的头,说道:“林姑娘,来,把药喝了,喝了药病才能好呀。”
黛玉却微微别过头,虚弱地说道:“大奶奶,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喝了也是白搭,就别费这劲儿了。”
李纨眼眶又红了,劝道:“姑娘可别这么说,这药喝了总归是有好处的,你且试试呀。”
在李纨的再三劝说下,黛玉才勉强喝了几口,便又躺下了,喘着粗气,一副疲惫至极的模样。
李纨坐在床边,守着黛玉,心里满是难过。这时,雪雁进来了,看着屋里这情景,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李纨轻声呵斥道:“雪雁,莫要在这儿哭了,林姑娘需要安静,你且稳住情绪,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雪雁赶忙擦了擦眼泪,出去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黛玉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李纨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紧紧握着黛玉的手,嘴里默默念叨着:“林姑娘,你一定要挺住啊,千万要挺住啊……”
可最终,黛玉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李纨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紫鹃和雪雁也跟着哭成了一片。
李纨强忍着悲痛,对紫鹃和雪雁说道:“姑娘走了,咱们得让她走得体面些,赶紧去准备后事吧,该有的物件一样都不能少。”
三人便含着泪,着手张罗起黛玉的后事来,整个潇湘馆都笼罩在一片哀伤的氛围之中,仿佛也在为这贾府又添了一份悲凉。
此后,贾府的日子越发艰难了,各种纷争、困境接踵而至,府里的气氛也愈发压抑。
李纨依旧守着她的稻香村,守着儿子贾兰,默默地过着自已的日子。
贾兰看着贾府如今的模样,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刻苦读书,考取功名,让母亲能过上好日子,重振门楣。
一日,贾兰在屋里读书读得烦闷了,出来透气,正巧碰到李纨在院子里晾晒衣物。
贾兰走到李纨身边,皱着眉头说道:“母亲,如今这府里乱糟糟的,我看着心里也着急,我想再多花些功夫读书,早日出去谋个前程,也好帮衬着家里。”
李纨听了,眼中满是欣慰,轻轻拍了拍贾兰的肩膀,说道:“兰儿,你有这份心是极好的,只是读书也莫要太辛苦了,身子骨可得顾好呀。咱们如今虽处境艰难,但只要你有出息了,往后的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贾兰坚定地点点头,说道:“母亲放心,我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可外面的世道也不太平,朝廷里局势动荡,不少人家都受了牵连。贾府本就摇摇欲坠,更是雪上加霜。有消息传来,说朝廷可能要派人来查抄一些勋贵之家,贾府上下人心惶惶。
李纨听闻后,赶忙把贾兰叫到跟前,神色凝重地说道:“兰儿,如今这形势不妙,咱们得早做打算。你且把那些贵重的物件收拾收拾,藏好,万一真有个什么变故,也好留个后路呀。”
贾兰应了一声,便回屋去收拾了。
没过多久,朝廷的人果真来了贾府,一番搜查之后,带走了不少人,府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李纨和贾兰躲在稻香村,心惊胆战,所幸他们平日里低调,倒也没被过多为难。
经此一劫,贾府算是彻底败落了,众人各奔东西。
李纨带着贾兰,离开了那曾经生活多年的贾府,踏上了未知的路途。一路上,母子二人看着沿途那些破败的景象,心中满是感慨。
贾兰对李纨说道:“母亲,咱们如今算是一无所有了,可我不怕,我定会凭自已的本事,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李纨看着儿子瘦弱却又坚毅的背影,眼中闪着泪花,说道:“兰儿,只要咱们母子俩在一起,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母亲信你。”
他们辗转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租了间简陋的屋子住下。贾兰每日刻苦读书,还时常去镇上找些抄写文书之类的活儿来补贴家用,李纨则操持着家中琐碎事务,日子虽然清苦,但母子二人相互扶持,倒也过得安稳。
几年后,贾兰学有所成,去参加科举考试,放榜那日,李纨早早地便等在镇口,心中满是忐忑。
当看到贾兰满面笑容地跑来,手里拿着中举的喜报时,李纨激动得热泪盈眶,她颤抖着双手接过喜报,说道:“兰儿,你做到了,你父亲在天之灵若是知晓,也定会欣慰不已啊。”
贾兰中举的消息渐渐传开,不少人都来道贺,还有人提议让贾兰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
李纨看着儿子一步步走向光明的前程,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知道,那些守寡多年的苦日子,那些在贾府历经的风雨,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而他们的生活,也终于要翻开新的篇章了。
作者“我有钱我有颜”推荐阅读《红楼梦通俗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AA7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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