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刘啊，你到底有啥事，跟我交个底，我好帮你安排。”李怀德道。
刘海中坐下来之后，坐那儿傻不愣登的，也不开口说话，就一个劲儿冲李怀德谄笑。
这可把李怀德烦的不行，他现在管着厂里一大摊子事儿呢，哪有工夫跟他在这儿耗着。
说句难听的，刘海中级别还不够。
所以，李怀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刘海中像是才反应过来，猛的拍了一下大腿，道:“差点把正事忘了。”
说着，他朝门口张望了几下，接着偷偷摸摸将裤兜里的那根小黄鱼慢慢放到桌上。
“咣当！”
李怀德瞅了一眼，就不再关注了。脸上没有一丝动容。
倒不是他志向高洁、两袖清风，而是他从来不收不知根底的人的东西。
更别说，他对于刘海中的真实意图，抱有警惕之心，十分怀疑他是杨茂德的人，这是过来给自已下套的。
一旦，自已收下了他送的东西，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会找过来，身败名裂就在眼前。
眼看，随着时间的推移，斗争的烈度越来越大，多少战功赫赫或是声名在外的同志落马。
因此，李怀德不得不小心一些，至少不能阴沟里翻船，好不容易才掌握厂里的权力，他还没过完瘾呢。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就是……
玛德，他现在好歹也是一名高级干部，一根小黄鱼还整得鬼鬼祟祟，跟啥宝贝似的，看不起谁呢？！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
李怀德心中嗤笑，旋即摇了摇头。
“啪！”
刘海中愣了一下，只因李怀德忽然按住了他的手，同时也遮挡住了小黄鱼。
不仅如此，李怀德面色古井无波，缓缓将刘海中的手推开，然后静静看着他。
“领，领导，这是我一点心意，请您笑纳！”刘海中脸上强撑起一抹笑意道。
他在李怀德按住自已的手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感觉这次估摸着要出师不利了。
当李怀德一点一点推开他的手，刘海中的心更是一下沉到谷底。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因而他只好勉为其难开口再尝试一下。
万一，李怀德只是抹不开面子，需要个台阶下呢，他要是一看不顺利就灰溜溜走了，才是个棒槌。
老话说的好，皇帝还要三辞三让呢。
刘海中心中思量这些，手上动作不慢，又把小黄鱼推到李怀德面前。
这回学聪明了，他快速收回手，离得远远的。
可惜，李怀德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变，甚至愈加不耐:
“老刘啊，你这是要让我犯错误啊，快把东西拿回去，我就当没看见，不然待会我可让保卫处的同志们过来了。”
说完这话，李怀德脸色瞬间耷拉下来，目光深邃，冷冰冰注视刘海中。
别看老李之前一直被杨茂德压制，可再怎么说也是宦海沉浮多年。
只需略微出手，身上泄露一缕微不足道的气势，就让刘海中战战兢兢，大感吃不消。
刘海中哪见过这场面。
平时，车间主任一发火，他都浑身哆嗦，更别提李怀德这种久居高位，如今还是轧钢厂实际控制人的领导。
他顿时如芒在背，身上直冒冷汗，不停打着摆子。
眼神鄙夷看了他一眼，李怀德也不是什么恶魔，见此不由得缓和一些，毕竟人家是来送礼的，没必要逼得太过。
“东西我就不收了。”李怀德和颜悦色道，“你先回去等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酌情考虑的。”
李怀德仔细想了想，还是打算暂时先稳住他，后面找人摸摸他的底，到时候再看。
要是刘海中背后没有别的算计，他也不是不能安排。
蠢是蠢了点，用还是可以用的。
他李某人向来是不拘一格降人才，只要是个人，总能压榨出一点剩余价值，只要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刘海中闻言，顿时喜形于色，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他还有进步的机会。
于是，他连忙表忠心:“领导，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听您的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我就是您的胯下走狗！”
“咳咳！”李怀德猛的呛了一下。
他哭笑不得摆摆手:“言重了。”
说来，他也算见多识广，可是却第一次遇到像刘海中这么……嗯，露骨的！
“都是为人民服务，可不能这么说，以后千万注意。”
刘海中听了这话，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好的，领导。”
又待了几分钟，刘海中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人大眼瞪小眼。
李怀德忍不住了，委婉开口:“那什么，你可以走了，等我通知，我记住你了。”
暗自摇头，这人是真没有一点眼力见。
“哦，好好好，那我就先回去，就不打扰领导办公了。”
刘海中后知后觉，慢悠悠站了起来。
刚要离开李怀德的办公室，却听到身后传来李怀德的声音。
“等等，东西别忘了带走。”
刘海中又直愣愣跑回来把小黄鱼揣进兜里，脸色有些不自然，一步三回头走了。
李怀德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无奈摇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也不知道是演技太好，还是本色出演，一点痕迹都没有，他是完全看不出破绽。
片刻后，李怀德眼波流转，手支撑在桌子上，沉吟良久。
这时，后勤主任秦卫国走了进来，事无巨细汇报厂里某些人的动向。
要说，李怀德扳倒杨厂长上位轧钢厂最高话事人，谁最高兴，当属秦卫国。
因为，秦卫国是李怀德派系的第二号人物，算是老李手下的头马，一直团结在李怀德的身侧，听从他的号令行事。
以往，杨厂长在位的时候，秦卫国没少受针对，夹生饭没少吃，好处没有他，还动不动就“挨打”。
人家杨厂长是一把手，挨打你也要受着，该立正就得立正。
哪怕有李怀德护着，他也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自从杨茂德被赶下台，这段日子，秦卫国可谓苦尽甘来，春风得意走路都带风，俨然成了厂里的第二把交椅。
不过，秦卫国深知，这一切都是自已搭上了顺风车，没有李怀德就没有如今的他。
所以，对于李怀德的命令，他是一点折扣都不敢打，李主任的剑锋所指，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领导，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秦卫国微微弯腰四十五度，一脸正色。
李怀德听到这话，垂眸敛目，手指关节轻叩桌面，低吟片刻，抬头看向他。
“咱们后勤部门，谁和锻工车间的七级工刘海中比较熟悉？”
秦卫国闻言愣了一瞬，旋即快速翻阅脑海中的记忆，过了半晌，他眼前一亮。
“领导，没记错的话，医务室的周主任和他住在一个大院。”
说完这话，他心里吁了口气，好在他平时工作细心，不然还真回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可不是他的工作范围，应该问人事部门才对，不过眼下领导能够信任的人不多。
尤其是目前，厂里暗流涌动，领导的一举一动都要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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