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程阳房间时，房门正大开着。汪君婉静坐在窗边，呆滞的目光穿透薄雾笼罩的玻璃。
柳清然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程阳呢？"
"不知道。"汪君婉的声音像一潭死水。
夏洛辰点开手机视频递到她面前。画面里不堪入目的场景映在汪君婉瞳孔中，她却像在看陌生人的影像般毫无波澜。
"能说说当年的事吗？"柳清然放轻了声音。
“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汪君婉的胸腔剧烈起伏，“那晚的星星特别亮，程阳家泳池装了新换的LED灯，蓝得像块玻璃糖。”呼吸间，记忆突然闪回盛夏的蝉鸣里。
毕业照的塑封边角还带着体温，五个少年人的衣摆被晚风吹得纠缠在一起。别墅玄关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周晓文的白球鞋。他抱着吉他缩在沙发角落，唱《加州旅馆》时总把"warm smell of colitas"唱成"warm smile of Gloria"。
"张洪带了古巴朗姆酒，说是从父亲酒柜偷的。"汪君婉的指节抵住锁骨凹陷处，"赵武元往果汁里兑酒时，程阳带着周晓文出去调试新买的无人机。"
她突然扯断一根线头，盯着它在指尖打转："我的橙汁喝到第三杯开始发苦，晓文说要给我换杯温水......"喉结剧烈滚动两次，"等我恢复意识......"
涣散的目光穿透时空，再次坠入那个永夜。破碎的哽咽声里，柳清然将温水推到她颤抖的指尖。
"最可怕的是......"汪君婉捧着水杯的指节泛白，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她颤抖的手腕滑落。"他们给晓文注射了毒品。"
泪水在泛红的眼眶里打转，她盯着杯中晃动的涟漪："那些人当着他的面撕我衣服，晓文冲上来护我，被酒瓶砸破了头......"喉间溢出破碎的哽咽，"血顺着眉毛往下滴，他还在对我说'别怕'。"
"他背着我离开别墅。"她抚上左肩仿佛还残留着当时的体温，"在暴雨里摔了七次，却始终把我护在怀里。"窗外水雾漫进房间，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可他的毒瘾……"
"所以你去求程阳了？"柳清然突然开口。
汪君婉神经质地笑起来，泪珠坠入水面，"他毒瘾发作时用头撞碎了卫生间的镜子，我实在不忍心……"她突然攥紧杯柄，指节发出咔咔声响，"赵武元让我脱光衣服才肯给针剂，张洪举着摄像机说'这才叫等价交换'。"
夏洛辰皱眉，“周晓文知道了？”
"他把戒毒所宣传册撕成碎片往嘴里吞。"汪君婉的瞳孔突然泛起温柔的光，"可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吻着我说'等我两年'。"她伸手触碰虚空，仿佛在抚摸不存在的脸，"他在会见室玻璃上呵气画戒指，说出去就带我办婚礼........."
柳清然突然倾身逼近："那为什么他出狱后就消失了？"
玻璃杯轰然炸裂，瓷片扎进汪君婉掌心。"消失？"她染血的手抓住自已头发疯狂撕扯，"晓文只是想让他们删掉视频，他只想保护我……"她的声音突然卡在喉间，"那群畜生把他拖进地下室，锁了整整三天！"
"他们用刀在他身上划了上百道口子......"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成刺耳的尖啸，"最后当着镜头，一刀！一刀！把他整条胳膊砍了下来！"
她抱着头身体剧烈颤抖，“最后，他们还把汽油浇在晓文身上……活活烧死！他被活活烧死了啊！”
夏洛辰静静地听着，回想起灵体模样，握紧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着。
“所以，你能看到周晓文。”她深吸一口气，“我是说灵体……”
汪君婉倏然收声，缓缓仰起脸，唇角扯出一道令人胆寒的弧度。这个笑容让夏洛辰想起殡仪馆冰柜缝隙里渗出的霜花。
"他赐予了我诡雾。"汪君婉的瞳孔蒙上灰翳，"每吞噬一个活人，他的魂魄就能多凝实一分。"指甲在桌面刮出尖锐的吱呀声，"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柳清然逼视着汪君婉，嗓音沉入冰窖："赵武元三人的死，与你有关？"
"他们该被千刀万剐！"汪君婉突然掀翻茶几，玻璃炸裂声与她尖啸共振，"晓文撕开赵武元的喉咙时，我在监控室循环播放当年的视频！"
她突然噤声侧耳，布满血丝的眼球神经质地转动："晓文？"颤抖的指尖探向虚空，"你答应过永远......"话音戛然而止，她猛然扭头死盯夏洛辰："你囚禁了他！"
汪君婉冲过来时，释放的一丝诡雾瞬间钻入夏洛辰的身体。窒息感、压迫感，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几乎无法动弹。她努力压制着情绪，颈间的抑制器随着她的身体一起震颤，碎裂声刺入耳膜。
柳清然拔枪射击，枪焰在汪君婉左肩炸开，她咧开淌血的嘴角："这是暗影大人给你的'礼物'......夏洛辰......"她倒退着撞开方面，碎片纷飞。
柳清然揽住夏洛辰后仰的腰身，触到她颈间渗出的冷汗："能撑住吗？"
夏洛辰眼底红芒微微颤动，却强撑着摇头。抑制器的效果让她的呼吸渐渐平复，但她知道，那些翻涌的暴虐念头，此刻正在意识深处蠢蠢欲动。
走廊深处飘来汪君婉幽冷的笑声，像是从地底裂缝渗出的回响。
柳清然注视着走廊深处，“我们得想办法阻止她。”
“她被诡雾污染了……”夏洛辰按住心口，深深吸气。
“又是暗影！”柳清然忽然扳过对方肩膀，指尖触到眼尾，"你的眼睛……"
"还能控制。"夏洛辰咽下喉间翻涌的酸涩，"汪君婉的逻辑有问题……"
柳清然点头，“而且她也不可能会抹除周晓文的意识。”她指尖还捏着夏洛辰的头发，“看来她也是傀儡。”
“如果暗影在这里……”夏洛辰抬头看她，“清然，后续的事情我需要跟王思雨配合。”
柳清然将符文手枪调转枪柄递出，“我帮不上忙，这个你拿着。”指腹擦过夏洛辰冰凉的耳垂，“我去叫王思雨，你先休息一下。”
当房间只剩夏洛辰一人，她将枪口贴上跳动的太阳穴。枪身还残留着柳清然的体温，她忽然笑了，齿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暗影！
走廊传来符纸抖动的沙沙声，王思雨正哼着歌给桃木钉系上红绳，发梢别的铜钱随着动作叮咚作响——“这仗打完，该成为正式探员了吧。”
林妍看着窗外的薄雾，恍惚间，几段破碎的记忆浮现在心头，却理不清头绪。食指在玻璃上划出连绵的弧线，水痕渐渐凝结成"夏云舟"三个字的轮廓。一阵阵心痛传来，她苦笑一声，“我竟然还忘不了他。”
苏瑶蜷缩在沙发阴影里，手机屏幕映出她空洞的瞳孔。算算时间，第三次污染应该已经完成。她盯着自已指甲缝里洗不净的血渍——这是获得"自由"后必须背负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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