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西口，白川有些失神，一只脚踏上步辇，又停住。
“苏管家……”
“在，少夫人有何吩咐？”
“你先回去吧，我想走走。”
“这里离侯府可远着呢。”
“没事。”
“不如我驾车跟在你后头？”
白川摇摇头，转而走上青石路。
苏晟无奈，冲朝露清风两位女侍使了个眼色。
“守着少夫人，远远的。”
“是。”
白川心里知道，朝露和清风就在身后，却没说什么，她脑子里乱得很。
薛无双，燕门出身，靠着做杀猪盘骗女人起家，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本是不该信的，白川却觉得真得很。
老实说，墨离的心思，白川猜不到，他出征之前就交代九霄，派朝露清风两个女侍入侯府伺候着，眼下看来，更像是一种监视。
白川终于了然，墨离不信她，却又只能信她。
侯府无所依托，后宅人心涣散，大家各想各的，墨离只能靠着将白川绑定在自己的阵营之中，才能解燃眉之急。他该是早料到自己一走，顾丞就会有所动作，对侯府两位姑娘下手，所以才会在临行之前，那样嘱咐白川。
好。知道自己正在被利用着，白川的心，倒是定下来。墨离对她毫无半点情愫，就连在床榻上的疯狂索取，都是在报复、发泄，难怪痴缠过后，接踵而至的，只剩挫骨般疼痛。
“墨夫人……”
白川闻声看过去，只见自己己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望江楼，是妙音正在跟她打招呼。
“妙音姑娘……”
“进来坐坐？”
“不了……”
“六公主有书信，说了些青山关的情况。”
书信？
这么快，妙音就收到时淼传来的消息，墨离却音讯全无。
白川心中一酸，鬼使神差跟着妙音走到堂屋一角坐下。
“六公主怎么说？”
白川有些心急，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怎么？墨总都督没有给你书信？”
“没……”
“一定是忙着布署，抽不出时间。”
“心中若是想，总有时间的。哪怕找人代书……”
“哎哟，怎么如此伤怀？”妙音很快察觉到白川异样，“是我不好，说什么六公主来信，倒像是在炫耀了。”
“怎会。”白川察觉到自己失态，赶紧调整情绪，故作轻松，“六公主书信中都说了些什么？”
“怕是不好……”妙音轻轻蹙眉，“墨总都督带队扮成商人，走海路，遭遇贼寇围追堵截。”
“可发生了什么危险？”
“那倒没有，拿到了人，不是漕帮的，刚要审，却统统咬碎藏在牙齿里头的毒囊，自戕了，是宁死也不肯透露半点信息。”
“定是吴鸣的玄鳞军……”
“眼看……玄王就要领着陛下走海路去迎大食国的使臣……怕是有凶险。”
“侯爷在的话，应该会护陛下周全。”
“墨总都督一切安好。”
“啊？”白川闻听此言，两鬓微红，“我也没问。”
“可你不想知道？”
“他若是有心，自会送来书信，没有消息，就是不想予我知道。”
“是怕你劳心。”
“妙音姑娘，”白川无奈地笑了笑，“有些夫妻，注定不能只靠着情谊来维持关系，我和侯爷就是如此，若要说羁绊，合作更多一些。”
“你是当局者迷罢了。”
白川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我现在可没心思去想侯爷为什么不给我送信，我得准备三月里宰相府的雅集。”
“顾丞那边……有动作了？”
“是，果然打算对侯府两位姑娘下手，说要借这次机会，同顾长生相看，选一个，定下婚事。”
“那不是……那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嗯，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墨夫人可有良策？”
“先下手为强，我必须赶在顾丞下手之前，给两位姑娘寻到更好的归宿，而且，一旦板上钉钉，就绝不能轻易被撼动。”
“你若是走出这一步，顾丞就该明白侯府的立场了。”
“不对，”白川摇摇头，“侯府没有立场，侯爷与我，只为滇国，为百姓，走正途，一切违背这个原则的，都是绊脚石，哪怕是陛下……”
“嘘……”妙音大惊失色，赶紧捂住白川的嘴巴，“你疯了！”
“我是疯了！”白川眼眶微红，“初入花城便是身不由己，太多不可言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恨不得将自己撕碎了，才好。”
“白川……”妙音心疼地轻拂白川脸颊，“没事的，我信你……我信你……”
“妙音姑娘，离我远些……”白川轻轻抽身，“靠近墨离，我是什么结果尚未可知，可靠近我的人，必将不幸……”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薛老板说得没错，为了墨离，为了侯府，我一路如履薄冰也好，披荆斩棘也罢，不惜将任何人踩在脚下，这就是我此时此刻的决心。”
“那又如何？墨总都督数年如一日，不惜坏了自己名声也要护我周全，现如今，他不在，你一己之力对抗宰相府，你若是能踏着我趟平这条路，千万不要犹豫！”
“妙音姑娘！”
“我虽猜不到你有何苦衷，但也愿为墨总都督一搏，我妙音绝对不是知恩不报贪生怕死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
白川扶住妙音肩膀，被墨离折腾得几乎散架的身体尚未痊愈，这些天的操劳平添了些不适，这会儿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昏倒。
意识模糊之间，白川抬眼，竟看见那戴着银色面具、身披玄黑铠甲的吴鸣就站在不远处。那男人闷声一笑，从身后掏出墨离不离身的夜刃寒霜，佩刀周身染着不知是谁的鲜血，让人看了心中发寒。
吴鸣……
白川心惊。
妙音察觉到异常，顺着白川的目光看过去，却是一脸疑惑。
“墨夫人，你盯着那角落，看什么呢？”
“他……他真是地府杀出来的恶鬼？”
“谁？”
“吴鸣……”白川双手掐进妙音胳膊里，“吴鸣要害墨离！”
“什么？我不明白……墨夫人……”
“书信给时淼，务必……务必……小心……玄鳞军……”
白川说完这句话，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轰然躺倒在地，吓坏了一旁的妙音。
迷迷糊糊之中，吴鸣缓缓走了过来，蹲下盯住白川，发出摄人心魄的低音。
“我要……慢慢折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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