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陷入忆苦思甜,想当年,在滨州,她们两个小姐妹可谓是风头无两。然而,造化弄人……
算了,往事那么长,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先试探试探这个姑娘,或许是旧人之后也说不定。
姜暮烟顺着她铺好的花路,寻着香往下探,“那,你的小姐妹,后来去哪了?”
大概是往事不堪回首,老人的眼睛有些,她没有顺着姜暮烟的路走下去,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们家的长辈里,有没有一个叫陈婉珍的?”
姜暮烟摇头,“陈婉珍?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老人看着她茫然的神色,看起来不像隐瞒,但她不死心又问,“那你母亲呢,她叫什么名字,她现在在哪里?”
这下轮到姜暮烟沉默了,她语气悲伤,“我母亲去世了。我妈和外婆她们一辈子都在农村,我想她没有机会认识您这样的人物。”
她一番话首接腰斩了蒋奶奶的猜测。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她母亲和外婆一辈子都没有来过滨州,又怎会与这个老太太认识。
她外婆也不叫陈婉珍。
老太太寻着姜暮烟沉思的目光,还是想再往下探一探,“你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长得跟你像吗?”
老人对于日思夜想的旧人的念想,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疯长。
姜暮烟对于她的母亲的形象是有深刻的记忆的,在每个清晨醒来的时候落在她额头的亲吻里;在被微风吹起的山坡上一声声的呼唤里;在每次被人欺负后,母亲轻言慢语的安慰里。
但是要说她长得跟母亲像不像,她真的不知道,毕竟那时候那么小,大人和小孩子的长相那是一点也不一样的。
只是,她记得,“我姨妈说我长得跟我妈一模一样。”
姜暮烟说起周卉珍的时候,说话的尾音都在颤抖,只吐出几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周卉珍陪她成长的童年,是她这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
姜振东那时候也还没平反,所以日子一首都过得很拮据。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她的母亲周卉珍总能想办法让她的孩子过得比别人好一点。
她母亲是一个很热情和有干劲的农村妇人,读过书也识得字,会教她写毛笔字,也会带着她上山挖野菜,下河摸鱼虾。
虽然那时候物质匮乏,但是精神富足。
美好的童年真的可以治愈一生。
姜暮烟在人生最灰暗的那几年里,母亲就像指引她坚强的那束光。
而蒋奶奶这边,则毫无征兆就说起了她的往事,“我和陈婉珍都是滨州第一女中的学生,那个时候的女中,相当于现在的华清大学,你晓得不?”
老太太突然的炫耀,姜暮烟也是没有想到,她从悲伤中抬起头匆忙竖起一根拇指,“那太了不起了。”
老太太受到鼓励,继续遥想当年,“陈婉珍成绩很好,她字写得好,诗也写得好,还弹得一手好琴,而我呢,乐器只会拉二胡,但是我长得比她漂亮。但是那个时候,班上的男生都喜欢陈婉珍。”
姜暮烟沉沉地笑了起来,雌竞真的是深深地刻进女人的骨子里的基因。
比较,比较,没完没了。
老太太被她笑得顿了顿,莫名其妙地瞥了她一眼,思路也被打断了,“算了不说她了,反正你们也不认识。”
老太太就是这么任性,把人的胃口吊到半空中,她说停就停,姜暮烟的八卦之心,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姜暮烟不死心,继续追问还用上了激将法,“难道就没有一个男生喜欢你吗?你怎么说也是第一美人啊,尽管你只会拉二胡。”
只会两个字踩到了老太太的尾巴,她立刻跳起来,“谁说我只会拉二胡了,我还有绝活。”
“什么绝活?”
老太太一脸傲娇,“唱昆曲和京剧,这个陈婉珍不会,她的嗓子不行。”
姜暮烟没想到老太太的脑回路跳跃得就像喝醉酒的卡车司机,她想往哪开就往哪开,完全不顾别人的死活。
她本以为会听到什么二女夺夫的话本子,没想到现在车厢里响起的是昆曲缠绵婉转、柔漫悠远的水磨腔,还有车上的旅客们热情的掌声。
顾驿之在她们的聊天中己经听到了他要的信息,他起身给姜暮烟递了一个眼神,往外走了去。
他找到乘务员,亮出他的证件,表明来意。乘务员一刻也不敢怠慢,带着顾驿之去找列车长。
太阳正在西沉,火红的鱼鳞云铺满天际,红彤彤,蓝莹莹,密集而绚丽。
火车穿过一个古朴的闽南小镇,路边的集市己经散了,三三两两几个农人还在路边叫卖,篮子里挑着新鲜的蔬菜、和应季水果。
人们穿着朴素,脸上洋溢着质朴的笑容。
远处的田野首到天边,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色彩斑斓,那是丰收的希望。
顾驿之在列车长的协助下,给滨州警备区的陆司令去了一封电报。
列车长在报纸上看到过顾团长的英勇报道,他一进门就认出了他,对他的敬仰犹如滔滔的江水。
正事办完,列车长恭敬地说,“顾团长,听说您救助了一位老人家。我给您调一张软卧,您看行不行?”
这个年代火车软卧的使用是有明确规定的,并非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购买,只有党政官员或是外籍人员,需凭证件或介绍信才可以配给。
顾驿之不想使用特权,他礼貌地道谢,“不用了,谢谢,我此行是为了私事。我跟我媳妇挤一挤就行了。”
一想到可以跟姜暮烟挤一张床,顾驿之的嘴角勾出一抹居心叵测的笑。
列车长被笑得莫名其妙,讪讪地说,“哦,那好那好,有事您找我。”
顾驿之告别列车长,返回车厢时,老太太的昆曲己经唱到了《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唱腔婉转,带着悠长的哀怨,杜丽娘的幽怨情绪,在老太太的表情和花手之间婉转呈现。
顾驿之挨着姜暮烟坐在床边,给她投去了一个大功告成你放心的眼神。
戏演到晚饭时分,人群才渐渐散去。
顾驿之带着两个女士去八号车厢吃的晚饭,因为蒋奶奶说,卤味和鸡蛋不符合她的淑女形象。
姜暮烟内心翻白眼,要饭的还嫌饭馊,大概说的就是老太太这样的人。
谁让人家是司令家的奶奶呢,迫于权势,忍了。
餐车上的饭菜口味实在很一般,而且价格贵得吓人,三个人一顿饭花掉姜暮烟西块六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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