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驿之回头，逆着夕阳的余光，他看到一个胀鼓鼓的矮冬瓜杵在阳光的余辉底下。
云宝突然攥紧爸爸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奶声奶气说，“爸爸，妈妈说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迷人的草，会开有毒的花。”
顾驿之被气笑，刮着他女儿的小鼻子，“是谁教你说的这种话。”
云宝指着脑袋想了想，葡萄一样乌溜溜的眼睛里漾着天真，“东宝哥哥他爷爷说的。”
公园里带孩子的老太太们听到后都在笑，有一个穿着劳动布工装的大姐说，"现在的小娃娃学文化就是快，三岁都晓得这么多！"
花裙女人娇笑着说，“小朋友，我不是陌生人，顾局长我们刚刚在陆司令家见过，我是王诗静，您想起来了吗？”
顾驿之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没印象。”
小楠手一抖，刚拧开的军用水壶的水，不小心灌进花裙女人崭新的白色小牛皮鞋后跟。
"哎呀！"女人惊呼着往顾驿之怀里倒，顾驿之往旁边躲，顺便把小楠往女人的方向一推。
王诗静病娇地贴在小楠的怀里。
小楠是没闻过女人香的，他像粘到脏东西一样嫌弃地把人推出去，还叫嚣着，“同志，你怎么没脸没皮的。”
王诗静七窍生烟，指着不解风情的傻小子，“你……”
她毕竟是个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淑女，骂人的话也没学过。再说以前也没人敢这样对她。她家世谈不上有多好，可是长得妩媚，还多才多艺。从来就是男人追着她跑。
她哪里见过这种不解风情的二愣子，顾局长也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没见过世面的老古板样。
两个不识好歹的榆木脑袋。
王诗静把相机甩在身后，踩着半湿的高跟鞋崴着脚走了。
云宝趴在爸爸的肩头玩着竹筒枪。
顾驿之捏女儿鼻尖，“回家不许告诉妈妈。”
不远处传来卖麻糍的梆子声，云宝指着摊子，"那爸爸给我买麻糍！"
顾驿之斜睨了小楠一眼，“走啊，愣着干嘛。”
后者还沉浸在第一次初抱被疯女人夺走的痛苦之中。
可怜的小楠，走过一次江滨公园，归来己不再是少年。
顾驿之背着女儿走进家门时，厨房里姜暮烟正哼着《星星知我心》，马奶奶守在煤球炉子旁正在煲汤。
云宝趴在爸爸的肩头，沾着泥点的白袜子一晃一晃，“爸爸，我闻到肉肉的味道了！”
姜暮烟走过来接过顾驿之背上的孩子，她卷曲的发尾扫过他的脸颊。
顾驿之的喉结动了动，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抓住她的发尾。
“妈妈！”云宝挣扎着要往下跳，顾驿之慌忙托住她乱蹬的小腿。
“膝盖怎么了？”姜暮烟蹲下身撩起女儿的裙摆，顾驿之这才注意到云宝右膝的擦伤，巷子口的石路上云宝一不小心摔倒。
“我没有哭。”当时女儿是这么说的，所以顾驿之以为只是白色的长筒袜子脏污一片，并没有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家里有双氧水和碘酒，我去拿。”姜暮烟转身时发梢又扫过顾驿之的手背，顾驿之心里有一根羽毛在骚动。
“怎么了？”姜暮烟回过头，“你要去拿是吗？”
顾驿之硬着头皮说，“嗯，你坐着，我去拿。”
厨房里传来瓷碗轻碰的脆响，马奶奶正唠叨着，“冬瓜盅煨够火候了。”
小楠走进厨房帮马奶奶把菜端出来，在桌上摆好吃饭的碗筷。
顾驿之轻柔地帮小姑娘清理着伤口，姜暮烟坐在沙发上跟云宝一遍一遍地亲吻。
“啵啵”的亲嘴的脆响，撩得顾驿之的心头的小鹿马上就要。
自从服装店开业以后，姜暮烟每天早出晚归，忙得一点留给他的时间都没有。
姜暮烟看顾驿之捏着棉签迟疑不定，以为他下不了手，她挽起袖子，"我来吧。"
双氧水泡沫在伤口滋滋作响，云宝的泪珠砸在顾驿之的心坎上，爱女之心化成一卷毛线，顾驿之的心揪成一团。
姜暮烟看到他老公手足无措，好笑地问他，“你慌什么，多大点事，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摔过来的。”
顾驿之没有她妻子的淡定，他沉默地伸手按住女儿乱动的腿，低头也不说话。
处理好伤口，顾驿之削好一个苹果，云宝趴在沙发上啃起来，早就忘记痛为何物。
警卫员小楠抱着一筐黑黑的水果探出头来，“嫂子，这个是什么？看着好吃，像我们北方的冻梨。”
姜暮烟笑着说，“冻柿子，没吃过吧，我也没怎么吃过，在巷子口看到挑来卖的，就买了一些，你要是喜欢，一会全部让你带回去，冰箱里还有。”
顾驿之觉得她实在偏心，不服地闹别扭，“我也喜欢吃，为什么全部给他。”
姜暮烟早己习惯他在很多小事上的小肚鸡肠，首接忽视他的诉求，走进厨房帮忙端菜。
暮色渐浓时，饭桌上摆满碗盏，马奶奶夹起排骨往顾驿之的碗里堆成小山。
云宝正在跟妈妈比划着，她在公园里如何打竹筒枪，“东宝扯我的小辫子，我爸爸一枪就打在东宝的屁股上……”
姜暮烟听完轻抽了口气，邱大爷指不定得上门。
她看了一眼马奶奶，对方斜眼一挑，“怕什么，欺负我家姑娘就该打，奶奶给你做主。”
顾驿之低头看见她媳妇指尖被烫红的水泡，伸手抓住，“这是怎么了？”
姜暮烟不以为意，“被砂锅腾起的热气烫到了。”
顾驿之的埋怨的眼神扫过小楠，对方立刻绷首身子，慌张起身时还把醋碟打翻了。
姜暮烟雪上加霜，她月白色的裙摆上，顿时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两个活宝，心里无比怀念那些家里没有男人的冷清日子。
顾驿之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一边埋怨小楠，“我又没说你，紧张什么。”
小楠心想，你那眼神明晃晃地写着，叫你看个人都看不住，干什么吃的。
顾驿之拉开姜暮烟身边的藤椅，勾了一弯薄荷膏小心地帮她敷上，“像这种危险的事，以后记得叫我。”
小楠的下巴差一点掉在地上，原来他那个对别的女人端方如玉高高在上的领导，在他媳妇面前也是普通男人的模样。
马奶奶敲了敲小楠的碗，一脸司空见惯，“小战士，吃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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