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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淞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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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言卿参加完会议回来后,立即与部下着手军队的整编,二十多天便整合好四个军,编成后,马上要迅速开赴前线待命,以便听候中央统帅部调遣。

这几年,江北以桐油矿产换武器办兵工厂,然而也只是因为只有几年短短的发展时间,此时四个军,重武器并不多,只是,轻重机枪和步枪均系自已新制或者购自欧洲的,也算是一大进步,士兵一律配有钢盔。

另外,这些年,江北寓兵于民,青壮年男子农闲时都要进行几个月的军事训练,因此,这支队伍每一个士兵入伍前,都参加过民间军事训练。所以队伍看起来士气旺,纪律佳,军容也好,喻言卿和黄旭他们几个都很满意。

不过人员武器虽好却也没有那么多的运输工具,队伍多数是徒步行军。

婉春他们的医院因为有药品等物资,分到辆运输车,他们医生加护士及卫生员八十人,随军开赴前线。

临别前,喻言卿抱着她亲了又亲。“战事开打后,我估计就顾不上你了,你,你……你要好好的。”

婉春轻轻环住他的腰,抬头冲他笑。

“我知道了,哎,你别过分的想我啊。”她故作轻松地跟他说。“我们各人安排各人的工作,尽心去做,等抗战胜利了,合家团聚了,到时候,我就天天陪着你!”

他紧紧抱住她:“好,等抗战胜利了,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队伍开拔之前,群众又从四面八方赶来,锣鼓歌声口号中一路送别,妻子泪别丈夫,父母勉励儿子女儿,孩子送父亲。

“敌军不退境,兄弟不还乡!”“驱逐日寇,抗战到底!”队伍喊着口号,踏上了征途。

家国情怀,民族大义,在国难之际,被唤醒了。路边,相送的人群,有的含着泪有的带着笑。

“陈英礼,你记着,我等你,活着回来。”路边,不知道哪个大胆的姑娘喊了一句,群众们发出阵阵善意的笑声。

“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活着回乡!”“活着回来!”也不知道是谁开始喊的,路边群众一声接一声的喊。

婉春生在现代,只在电视上见过战争,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到民国后也没有到过战场,实在想象不出前线是个什么样子的。

只她现在也如所有的战士一样,一腔热血。她从小练武打枪,现在才到了真正检验有没有成果的时候。

她跟着医疗队走的,没见着喻言卿,不过他们说好了的,各管各的工作。部队日夜行军,到饭点埋锅做饭,一天吃两顿饭,吃过饭休息一会就又出发,晚上会露营休整。

等他们到达淞沪战区时,淞沪会战已经战况激烈,第一批江北主力部队被安排投入支援作战。

院长韩吉也马上吩咐医疗队立马开展工作,开始建立战地医院。手术台选在离阵地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附近还有个小村庄,到已经空无一人了。后勤队员摘下门板,拿来做伤员的临时床位。

行军床架起来就是手术台,拉起麻绳网盖上帆布,然后再盖上树叶当掩体,就是个简陋的手术室。

军医、卫生员和护士不发枪,备有防毒面具,每人还有几颗手榴弹,应紧急之需。

真实的战场情况让婉春有点懵,第一次听到炮声的时候,她的耳朵有瞬间的失聪,心似乎停止了跳动。

“项医生,这,这个放哪里?”护士小刘的手都有点抖。

外面敌机盘旋,炮弹轰鸣,枪声隆隆……她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婉春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已不要那么丢人。

“不要怕,我们离阵地还有一些距离,你把东西先放那里吧。”婉春说。

婉春想不到伤员送来得这么快,几乎刚刚搭好伤员就来了。他们忙碌地给伤员验伤,轻伤马上处理,止血、包扎、消炎;重伤员手术后就安排义工及时转运后方医院。

这么忙碌的时候,女孩子们就连枪炮声都忘记了,再没有人害怕。

不一会儿,第一个要手术的伤员就来了,伤兵腹部被刺刀刺穿,伤口位于肚脐以下约一厘米的地方,肠子都掉出来了,他的战友用钢盔接着肠子,这样才送到了医院。

婉春深呼吸一口气,默默地准备着手术,消毒,不仅要对伤口进行消毒,还要对露出体外的肠子进行消毒。接着,按照人体结构图将肠子重新放回原位,并插入引流管。最后,进行缝合。

第一个白天,她就做了七八台手术,最后一台手术做完后,已经是傍晚六七点了。

她走出手术室时,外面夕阳如血,染得天地一片红,枪炮声仍在不断响起。因为实在太疲惫了,婉春觉得在疲惫的状态下,继续手术可能会出现失误,她舀了点冷水来洗脸,想让自已清醒一些。

“项医生,你也先来吃点饭。”院长也刚刚从手术台下来,端一碗饭过来给她。

“后勤队员们刚刚在山坳里偷偷煮好的。”他说。“伤员这么多,我们这一批的物资不知道能撑多久,药品用完就难搞了,我得想想办法。”

婉春太累了,话都不想说。不远处,护士给一些重伤员喂些白粥。

吃饭就真的只是饭,白饭,两人刚扒了两口饭,伤员又来了。

“先救人。”院长说。两人把碗搁在地上,急匆匆又走了。

婉春检查着担架上的这名伤员,伤势严重,被刺刀刺穿身体,刀刺从肋部侧面穿过,从后腰贯穿,很可能伤到了肾脏。

人刚抬上手术台,这位伤员的心跳就停止了。尽管进行了抢救,但无济于事。他年纪很小,大概就十六七岁,没有痛苦的表情,看上去非常安详。

“看看他有什么遗物吧。”婉春擦了把汗,轻声跟护士说。她现在把一张毛巾搭在肩膀上,汗水太多的时候,就拿过来擦一擦。

护士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一封遗书,已经被血染红了。婉春把信收起来,等这里的战事结束,能寄的都给他们寄回家,也算给战士家里人一个交代一个寄托。

婉春轻轻为她手下第一个抢救失败的士兵盖上了白布。

她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如果没有战争,如果是在现代,他这个年龄应该是在上高中吧,还在父母的庇护下过着快乐的生活,憧憬着美好的大学生活呢。然而,战争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

不过,她也没办法难过多久,死去的战士抬下去后,新的伤员又抬上了手术台。第一天晚上,她一直在手术中度过,没有休息。

院长看到大家都坚持不懈地工作,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制定了轮班值班表,并打电话请求医疗支援,得到的回复是,人员支援不了,但红十字会的人会帮忙运送来一批医疗物资,以及运走重伤员到后方医院继续治疗。

当婉春终于可以在自已的行军床上躺一会儿的时候,她浑身像散架了一样。

“你的伤在胳膊上,挺勇敢啊你!”婉春听到护士边给伤员包扎伤口边聊天。

“他娘的,拼刺刀受的伤。”伤兵说,与敌人太近了,壕沟里出来就跟鬼子进行肉搏战。

“敌人火力太猛,我们连长举起一个头盔试试,就那么一下,就十多个弹孔。”婉春听着他说。“前面的战友一排排地倒下,后面的人又填上去。我们等着天黑,鬼子也熬不住了,就跳出战壕跟他们肉搏。我们营长,不幸殉国了。”

第四天,婉春他们又见到一队友军急行而来,他们在野战医院附近稍作休整。

夜里,队伍要组成敢死队先行,趁着夜色拔掉敌人的火力点。

婉春这个点才刚刚从手术台换班下来休息一会儿。

她站在夜色下,听到长官模样的人问:“你们知道敢死队意味着什么吗?”

士兵们齐声回答:“死!”

长官大声喊道:“是以死报国!”

将士们子弹上膛,刺刀上枪,身上还绑满手榴弹。

“项医生,这是我的家书,我怕战友们都回不来,想着托付你好一些。”一个笑起来脸颊一边有个酒窝的战士跑过来跟婉春说。

这个小伙子吃饭的时候,婉春跟他聊了会儿。他说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

“我娘想着今年给我张罗个对象,相亲了两次,这第二次的姑娘,我挺喜欢的。”他笑着说,他家有个绸缎店面,日子过得还不错。

婉春想不到他要去参加敢死队。

一个两个三个……在他之后,陆续有士兵过来把家书交给她。

“项医生,来生再见!”他走之前,回身给她敬了个军礼。

“来生再见!”年轻士兵趁夜色列队出发,再也没有回来。

她已经见到了战场的残酷,但令她没办法坦然平静对待的,依然是死亡。

这些天,一般接到濒临死亡的重伤兵,她们都会问他:“年龄多大,是哪里人,有什么遗物需要保存?”遇到说话都不清的重伤员,她还是会忍不住落泪。

轻伤员恢复健康了,或者稍作包扎不影响行动,立马又生龙活虎地嚷着要回去杀鬼子。

这正是中国人民,流血奋斗、百折不挠、前赴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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