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春他们到徐州，到医院报到后，就去见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长官。
他人很亲切，知道婉春是喻言卿夫人后，还笑着跟她说：“北伐的时候跟言卿老弟一块追敌，算是生死之交。我等与中央兵戎相见时，言卿也多方帮忙周旋，一直感激在心。想不到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婉春听得都不好意思：“我听言卿说，北伐之时，嫂夫人一身戎装，骑战马，无惧枪林弹雨，组织妇女工作队，数次和队员把负伤的战士抢救下来，成了战场上的一道靓丽的风景，实是让他钦佩得很，那才是真的巾帼不让须眉，听得我对嫂夫人神往已久。”
李长官哈哈笑：“改日定要介绍你们认识，想必一定很聊得来。”
李长官公务繁忙，据说他每天的清晨或午后，都要出来试马，他是以自已坚毅、沉着的姿态，来安定民心。一些迁到乡下的商人，纷纷回城开业。他就趁机召开市民代表大会，发动民众抗战，组织第五战区抗战青年团。
婉春见来跟他汇报工作的人络绎不绝，不好多逗留，告别出来。
野战医院人手紧缺，婉春他们来了就马上投入工作。只她一直牵挂南京的事，吃过饭后，想了想，去找一下李长官，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在战术上说南京是个绝地，敌人可以三面合围，而北面又阻于长江，无路可退。我当时也建议，倒不如我们自已宣布南京为不设防城市，以免敌人借口烧杀平民。”李长官说。
婉春叹口气：“日军从不把我国军人和平民当人，到哪里都烧杀掳掠，能多运一些人出来才好。”
“你说得也对。”李长官表示，他也一起帮忙想想办法。
只是此时，上海已经沦陷，日军步步逼近，没人有时间再来关注他们的事了。
李长官让她也不要太过担心，南京卫戍司令长官誓与南京共存亡，家属也还留在南京。
两天后，李长官的警卫员来找婉春，说李长官有事找她。
李长官看到她来了，笑呵呵地跟电话里的人说了一声：“哦，人来了。”
然后又笑呵呵地把电话给婉春，他自已走出房间。
“婉春。”婉春接了电话，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你没有受伤吧？”婉春眼有点热。“你现在在哪里？”
淞沪会战打得那么惨烈，天知道，她这些天有多牵挂他，不过是每天忙着工作麻痹自已。
他笑了一声：“你别担心，我很好，我这两天才知你到第五战区去了，这才赶紧电话给李兄。”
黄金利看着强撑着笑呵呵的长官，叹口气，伤这么重，还不想让夫人知道，醒来知道夫人的下落，就赶紧打电话。
回想起淞沪战场，黄金利觉得自已能活着出来，跟做梦似的，他们接到撤退命令时，队伍都快要打光了。
战场上无险可守，敌海陆空三军火力可以尽量发挥，战士们以血肉之躯来填入敌人的火海，每小时的死伤以千计，牺牲壮烈。
然血肉之躯究不敌炮火的摧残，快全军覆没的时候，11月9日他们收到撤退的命令。
然而，撤退时就更混乱了，各军数十万人马一起后撤，敌机日夜轰炸，人马践踏，秩序大乱。
长官见没有人断后，便自发组织了他们部队来断后，掩护大部队撤退。但因为队伍众多，各部队又各自为政，还是一团乱。间谍也隐藏其中，不断的发送位置回去，长官发现有异，他们留心观察，没多久就抓到了两三拨间谍，但已经不知道被渗透了多少，长官是他们重要目标，幸好反应快，要不然都死在撤退路上，但还是受伤了，警卫人员也损失了好几个，黄金利是按长官命令去审问间谍才活了下来。
两人不好用人家工作电话多聊，互报了平安后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婉春愣愣出神，总觉得喻言卿讲话声音有异，不知是不是他受伤了，但是，只要活着就好。
婉春打完电话，出来看到李长官在门口跟徐参谋长聊天。两人拿着张报纸在说话。
“南京宣布为交战地区了。”徐参谋长说。
“哪里？我看看。”婉春抢过报纸。
“这小妹，对南京也太过关注了些。”徐参谋长指着她笑。“听讲你胆子肥得很，电话里都跟夫人快吵起来了？”
婉春没有理会他们的话，拿着报纸，看到报纸上大标题《南京非正式宣布为交战地区》。
报上写道：中国首都之大战现已迫在眉睫。据此间消息，日军已达扬子江秣陵关附近之某点，对南京成半包围形势。中国军队在南京城郊者有三十万人，其中有二十万人为地方军队，一切工事都已布置就绪，各种事实均显示政府尽力保卫首都之决心。………
南京自八日起将非正式宣布为交战地区，所有与保卫南京军事无关之居民，须一律入难民区内，不得自由走出。同时街市内非有黄色卫戍肩章及应对目令者，不得通行。
婉春知道，到这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些天，南京的消息不断传来。
《申报》1937年12月13日报纸报道：《中方守军拼死迎敌》
内容如下：东京据朝日新闻访员电称，昨晚南京中日两军争夺东南城垣，彻夜血战，情形之激烈为有史以来所未见。
日军在华军猛烈抵抗之下，力图扩大其在东南门内所获面积一百米突之据点，并占领紫金山孙中山陵墓附近华军之坚强阵地。观于各报所载消息，并未提及战事之进展，战况之激烈，可略窥一班。
据日本某通讯社随同日军在南京东南门作战之访员电称，今晨九时，日空军数队密集轰炸城垣、城门以及城内华军阵地，历一小时许，传可突破华军之防御云。同时东京及其他各城市，对于日军之攻入南京，均举行庆祝。
12月13日，婉春知道这天，在现代时候，这天是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
从1937年12月13日这一天开始，超过三十万中国平民和已经放下武器的中国军人被残酷屠杀。
在婉春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又接到喻言卿的电话了，他的声音很轻，以至于婉春都觉得自已可能是幻听。
他说：“婉春，我刚刚得的消息，六哥已在南京空战中殉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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