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的十二月能把虞然晒化
她站在环形码头第七个路灯杆下，看自家先生正跟原住民艺人编手作。
阳光透过他卷起的衬衫袖口，在手臂上投下细密汗珠。
这男人最近对工艺品格外上头。
“然然！”
带着加州口音的呼唤让她回头。
莉莉娅站在蓝花楹树荫里，齐肩短发被海风吹散，耳骨上三个连环闪着细碎的光。
“莉莉娅，你居然剪短发了。”虞然差点没敢认，洛杉矶那个穿高定长裙喝下午茶的淑女，此刻趿着人字拖朝她挥手。
她们选了一家码头边的咖啡店。
“然然，我在电视里看了你的演出，你真厉害，下次等我回洛杉矶，有机会我会去现场。”
“你什么时候回洛杉矶？”虞然注意到好友搅拌咖啡的银勺转得飞快。
“尤安祖母的生日要到了，我必须到场。”莉莉娅低垂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翳，“我不想让母亲为难。”
“莉莉娅…”她把到嘴边的叹息咽了回去。
去年那场世纪婚礼还挂在时尚杂志封面，谁能想到半年后他们就隔着太平洋要离婚。
“他来悉尼了，每天都要去画展找我，他说他错了。”莉莉娅笑出声，指尖抠着桌布的小碎花，“还说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我指着情人港，问他能不能跳下去，结果他真的跳下去了，疯子。”
虞然呛了口咖啡。
果然和斯泽楷混的都不是正常人。
“那你…你会想原谅他吗？”
“我试过和其他人交往来转移注意力，第一个月我觉得自己己经彻底放下了，可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真的很难。”
莉莉娅扭头看外面，想到那男人拽着自己的手，“莉莉娅，你相信我，我没有把你当成替身。”
虞然垂了垂眼，忽然想起自家那位往她手表装定位的事。
当初气得要闹离婚，结果那人垂着狗狗眼道歉时，心又软成棉花糖。
玻璃幕墙外，环形码头渡轮拉响汽笛。
斯泽楷给她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在不远处礼品店拍到的一张羊毛毡羊玩偶。
配文：“像不像那只捣蛋母羊？”
虞然对着屏幕抿嘴笑，回了个龇牙的表情。
尤安出现时她们刚打算分开。
隔着咖啡馆玻璃，虞然看见那个冷漠男人捧着玫瑰花，固执地站在外面。
“他……”
“这是制造的第无数次偶遇。”莉莉娅拆开一颗巧克力塞嘴里，包装纸捏得咔咔响。
虞然注意到她手机屏保还是去年拍的那张滑雪照片，镜头最边缘有个迷糊的黑色滑雪服身影。
当晚在岩石区吃海鲜饭时，虞然叉着龙虾肉突然问，“你觉得尤安会重新追到莉莉娅吗？”
斯泽楷慢条斯理切着牛排，“不清楚。”
“你们不是朋友吗！”
男人抬眼撞进妻子不乐意的眼神，无奈摇头，“是朋友，但我没义务关注他感情生活。”
虞然可不信这话，他们肯定还商量着什么事情，本想从他嘴里套出一点什么有用信息呢。
斯泽楷把自己切好的牛排换到妻子面前，这才开始处理自己的部分。
又瞥了眼对面的妻子。
他想起几个月前，尤安去悉尼前，委托自己的那件事。
给平娜找个不被人打扰的好去处。
2009年尤安去泰国参加工作，意外认识了一对兄妹，妹妹平娜和哥哥坤南。
记得那天他说最后一次团队任务中，暴雨冲塌了山道，是坤南带他们抄近路穿越橡胶林。队伍里的英国地质学家非要采集雷区土囊样本……
结果这白大褂老头踩到了地雷，队伍拆雷失误，当时坤南推开了尤安，自己被地雷冲击力炸了个正着。
尤安为了报恩，答应过坤南，说要永远照顾他唯一的妹妹。
什么替身，真的巧合。
但尤安也不知道，平娜找到了乌北，说想回泰国。
乌北当初描述时，斯泽楷都能想象得到那画面。
泰语混着生硬的英文，“宋干节要回家，哥哥的魂魄还在等浴佛。”
*
第二天虞然就撇下了斯泽楷，把他留在酒店里。
莉莉娅说当导游带她悉尼一日游。
刚坐进莉莉娅开来的跑车，感受着外面的高温，她意识到自己还没涂防晒。
“我忘记涂防晒了。”
刚说完，莉莉娅递来一瓶，“我带来了。”
第一站她们去了帕丁顿市集角落。
虞然感慨莉莉娅真的变了。
以前在洛杉矶的时候，她出入的从来都是高端场所。
还没看清彩虹遮阳篷，虞然就被塞了杯冰镇柠檬沙冰。
“跟着我，这里人多可别走散了。”
莉莉娅带着她灵巧在人群里穿梭，耳环上的考拉挂坠叮当响。
露天舞台上的街头艺人正在喷火。
虞然看的入迷，从包里找到了几个硬币扔进盆里。
下午，她对着反光的贝壳型建筑犯愁。
歌剧院的贝壳顶在烈日下白得刺眼，她举着手机找角度，怎么都觉得不满意。
忽然被斜里伸来的薄荷绿衬衫挡住镜头，“需要帮忙吗？”
亚裔男生晃了晃手里的相机，“我专业的。”
他腕间卡地亚手链蹭过虞然手背，海盐香水混着防晒霜气息扑面而来。
“比如这样。”男生突然单膝跪地，虞然吓得后退半步。
镜头里她指尖正好戳中歌剧院尖顶，像童话里驯服贝壳的女王。“我叫周叙白，USYD建筑系的。”
他递照片时露出虎牙，“你也是中国人吗？在外遇见老乡不容易，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虞然愣了下，敢情又是来搭讪的。
难道自己的己婚身份还不够明显吗？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无名指，这才想起今天出来戒指放在化妆台上了。
“我结婚了。”虞然又说，“只是今天没有戴戒指。”
“你的拒绝方式很新颖。”周叙白笑了笑，“我看你很年轻，不像结婚的。”
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看热闹的莉莉娅，她摆了摆手，“我作证，她真的结婚了。”
斯泽楷开完视频会议就出来找她了，刚下车，脚步猛然顿住，墨镜下滑半寸，盯着那只快碰到自己老婆的“咸猪手”。
”老婆。”腔调带着点似笑非笑的。
虞然绕过周叙白，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瞧，那位就是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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