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裹着火星子卷过西山时，康熙正攥着那枚孝庄太后的凤簪。铜鎏金的簪头被掌心汗浸得发滑，透过养心殿的窗纸，能看见西北天烧得跟块刚淬过火的玄铁似的 —— 那是戴森环地面接收塔的方向。
“陛下！保守派联合罗刹余孽动手了！” 李德全连滚带爬冲进殿，怀里的奏折散了一地，最上头那本的朱批还是今早刚写的 “着张廷玉督建接收器”。老太监的帽缨子歪在一边，嗓子眼里卡着烟味，“火器营的人说，塔基底下全是火油罐子，罗刹人用的还是彼得老毛子那套‘火龙炮’！”
康熙把凤簪往案上一拍，青玉笔洗震得哐当响。案上摊着的《戴森环能量输导图》被风吹得哗哗响，墨迹未干的朱砂线从日冕层一路牵到北京城郊，此刻那终点的位置正红得扎眼。
“传朕旨意，粘杆处全员带电磁网驰援，告诉十三阿哥，塔尖那圈玄铁环要是保不住，他就别来见朕了！” 龙靴踏过散落的奏折，金丝绣的龙纹在急走间绷得发亮，“还有，把容妃叫来！”
西山大营的火己经舔到半空里的云了。赵良栋趴在断墙后头，手里的火铳烫得能烙饼。他眼睁睁看着三个罗刹兵扛着个黑铁管子往塔基冲，那管子口镶着的双头鹰徽章在火光里跟活过来似的 —— 是彼得大帝时期的 “轰天炮”，当年在雅克萨见过，一炮能掀翻半座城楼。
“将军！左翼失守了！” 亲兵的半截胳膊被弹片削得淌血，指着那群穿青布袍的保守派，“他们喊着‘还我农耕’，往塔上泼的不是水，是桐油！”
赵良栋咬碎了牙。这群酸儒昨天还跪在午门哭着要 “罢黜奇技淫巧”，今天就敢跟罗刹人勾肩搭背。他摸出腰间的信号弹，手指头刚扣住引信，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哗啦啦的脆响 —— 是塔尖那圈玄铁环开始发烫，原本乌沉沉的颜色渐渐泛出红光，跟烧红的烙铁似的。
“坏了！玄铁要熔了！” 他吼着往前扑，却被个白胡子老头抱住腿。那老头举着本《论语》往他脸上拍，唾沫星子混着火星子溅过来：“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你看这火，是老天爷收你们的！”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突然飘来片黑压压的云。
容妃站在角楼顶上，手里攥着把剪刀。三十六个宫女跪在青石板上，手里都捧着叠金箔，薄得能透光的金片在火光里闪着冷光。最前头那筐金箔还是上个月苏州织造刚贡的，当时康熙还笑着说要熔了铸戴森环的反光镜，没成想这会儿全剪成了巴掌大的鸦形。
“娘娘，风往西北去了，正是时候！” 小宫女春桃举着盏宫灯，纱罩上绣的喜鹊被火光照得发红。这宫灯原是上元节用的，此刻灯座里装的不是蜡烛，是混了硫磺的灯油，沾了金箔就烧得旺。
容妃剪断最后一根金丝线，把那只金箔鸦托在掌心。金片边缘被剪得毛茸茸的，像真鸟的羽毛，翅膀底下还粘着片晒干的凤仙花瓣 —— 是按康熙说的法子，掺了能抗高温的汁液。她抬头望了眼西山，火苗子己经窜得比塔尖还高，玄铁环的红光映得半边天都发颤。
“记住了，放飞时要念‘金乌衔火，反哺日轮’。” 她把金箔鸦放进春桃手里的宫灯，指尖划过冰凉的灯架，“这不是宫闱游戏，是救命的法子。”
三十六个宫灯同时亮起时，看着像串在黑夜里的星星。金箔鸦被热气托着往上飘，起初慢得像落雪，等过了城墙，突然被西北风吹得加速，黑压压一片朝着火光扑过去，倒真像群归巢的乌鸦。
康熙在西华门城楼上看得攥紧了拳头。他身边的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正举着望远镜发抖，镜片里的金箔鸦在火场上空打了个旋，突然一头扎进浓烟里。老教士画着十字：“陛下，这太疯狂了，金会熔化的！”
“它不会。” 康熙的声音比城砖还硬。他看见第一只金箔鸦穿过火墙，翅膀上的金片非但没化，反而亮得更厉害，像吸饱了光的琉璃。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无数金色的影子在火里穿来穿去，原本肆虐的火苗子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一点点往回收。
赵良栋正被那白胡子老头缠得脱不开身，忽然觉得脸上的热浪弱了些。他抬头一看，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 满天飞的金箔鸦正把火苗子往自己身上裹，原本金灿灿的翅膀裹了火，倒像只只从太阳里飞出来的鸟儿，扑棱棱往塔尖那圈玄铁环撞去。
“是容妃娘娘的法子！” 亲兵突然喊起来，指着玄铁环。原本发红的铁环不知何时蒙上了层金光，火势最猛的塔基处，竟有缕缕青烟往天上飘，顺着金箔鸦飞的轨迹，一点点往玄铁环里钻。
“那是…… 能量？” 赵良栋摸了摸后脑勺。他不懂什么戴森环，只知道刚才还烫得能煎鸡蛋的玄铁，此刻竟透出点凉丝丝的气儿。
就在这时，最前头那只裹着烈火的金箔鸦撞上了玄铁环。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只有 “嗡” 的一声轻响，金片突然化成无数光点，像撒了把星星在铁环上。紧接着，光点里慢慢浮出来些东西 —— 是卷明黄色的绸子，上头盖着个鲜红的印，写着 “大清国玺” 西个大字。
“那是…… 和法国的盟约？” 南怀仁突然叫起来，手抖得握不住望远镜，“路易十西的火漆！第八卷里陛下和他签的那个！”
康熙眯起眼。他记起来了，那是在第三卷的时候，用一船玻璃镜子从路易十西那儿换的盟约，当时老毛子正联合欧洲联军逼境，这纸盟约帮他稳住了西线。后来这盟约就存在养心殿的暗格里，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金箔鸦还在不断撞上玄铁环，每撞一下，就有新的字迹浮出来。有他御笔写的 “共抗蛮夷”，有路易十西花体字的 “同盟永固”，甚至还有当年负责谈判的法国神父的签名。这些字迹在火光里慢慢连成串，像条发光的链子，一头拴着玄铁环，一头往天上指 —— 那是戴森环的方向。
“原来如此……” 康熙突然笑了。他想起孝庄太后临终前说的话，“有些东西看着是纸，其实是火。” 这纸盟约里藏着的哪是字，是当年两国工匠一起琢磨出来的火焰传导法子，金箔鸦不过是把这法子给引出来了。
赵良栋终于甩开了那白胡子老头。他看见罗刹兵的 “轰天炮” 还在冒烟，就剩最后一发了。领头的罗刹军官举着刀喊着什么，看口型像是 “同归于尽”。
“给老子打！” 赵良栋端起火铳。可没等他扣扳机，就见那群金箔鸦突然调转方向，像片金色的云罩住了炮口。罗刹军官刚点燃引信，炮口就 “噗” 地冒出团蓝火，非但没炸，反而顺着金箔鸦的轨迹，慢悠悠飘向玄铁环。
“妖术！这是清人的妖术！” 罗刹兵们怪叫着往后退，却被突然窜起的火苗子拦住了路 —— 是他们自己泼的火油，不知怎么竟绕了个圈，把自己围在了里头。
天快亮的时候，火终于灭了。玄铁环上的金光慢慢淡下去，露出原本乌沉沉的颜色，只是摸上去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赵良栋踩着还发烫的瓦砾往塔上爬，看见玄铁环内侧刻着行新字，是康熙的笔迹：“万物有灵，星火可传。”
城楼上，容妃捧着盏烧得只剩骨架的宫灯站在康熙身后。春桃她们都累得瘫在地上，手里还攥着没放飞的金箔鸦。
“娘娘的凤仙花汁，果然有用。” 康熙接过那盏破灯，指尖划过焦黑的木架，“南怀仁说，金箔能把火转成戴森环要的能量，多亏了那花瓣里的东西。”
容妃低头笑了笑，袖口露出道被火星烫的红痕：“是陛下教的法子。说当年给太皇太后治头疼，就用凤仙花配着西洋药……”
话没说完，就被西北方传来的嗡鸣声打断。两人抬头，看见戴森环在晨光里亮了亮，像只睁开的眼睛。南怀仁举着望远镜跳起来：“能量传输…… 开始了！”
康熙望着那圈越来越亮的光环，突然想起第八卷里和路易十西在凡尔赛宫的会面。老国王举着葡萄酒说：“太阳王的光芒，要照到所有盟友的土地上。” 当时只当是客套话，没想到今儿竟成了真。
他把那枚凤簪重新攥在手里，簪头的凉意混着远处传来的暖意，倒像是握住了整个天地的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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