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节气，洛小蝶在厨房炖着冰糖雪梨，水汽在窗纸上凝成冰花。小翠抱着炭盆进来，鼻尖冻得通红：“小姐，殿下又把您送的桂花糖退回来了。”
案板上的青瓷碗映着洛小蝶的倒影，她盯着碗里浮着的雪梨块，突然想起半月前在藏书阁看见的场景，萧承煜对着《孝慈皇后传》发呆，指尖停在甜汤二字上，指节泛白。
“去把他的点心匣子拿来。”她突然开口，“第三层那个刻着麦穗的。”
匣子打开时，飘出淡淡焦味。洛小蝶看着里面整齐码放的焦面饼，突然明白：这些没有糖的面饼，是他对母妃最后的味觉记忆。首到在第 18 个匣子里，她发现了半块带糖霜的碎饼，那是她偷偷塞进去的，边角还留着牙印。
申时三刻，萧承煜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时，洛小蝶正对着雪梨汤吹气。他停在门口，盔甲上的雪粒落在地上，耳尖却因甜香微微发颤。
“殿下尝尝？”她舀起一勺，“润肺的冰糖雪梨，加了您喜欢的麦穗蜜。”
萧承煜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冷宫里的冬夜，母妃捧着甜汤靠近，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跳动，下一刻汤碗摔碎在地，甜香混着血腥气弥漫。他猛地转身，剑柄在掌心掐出红痕。
“殿下？”洛小蝶看着他发抖的肩膀，突然想起手账里的提示：“萧承煜甜食恐惧：触发条件，温热甜汤、青瓷碗、肉桂香。”她放下汤勺，声音放软，“我在汤里加了点辣椒，您闻闻？”
他僵在原地，听见瓷勺碰撞碗沿的声响，像极了母妃临终前的碗碎声。洛小蝶趁机将汤勺递到他唇边，温热的梨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辣味，突然让他想起火锅宴上她泼出的辣油，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辣味比血腥味好闻。
“张嘴。”洛小蝶轻声命令，指尖轻轻按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就尝一口。”
萧承煜突然转身，却碰翻了青瓷碗。滚烫的汤汁泼在他手背上，白色的糖霜在盔甲上化开，像极了冷宫里那碗打翻的甜汤。他看着洛小蝶慌乱的脸，突然看见母妃的影子与她重叠，喉咙里泛起一阵腥甜。
“对不起！”洛小蝶扯下围裙擦拭，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空洞，仿佛回到了那个绝望的冬夜。她突然明白，这碗冰糖雪梨，触碰到了他最深的伤口。
深夜，厨房的炉火即将熄灭，洛小蝶听见柴房传来压抑的哭声。她悄悄推开房门，看见萧承煜抱着个烧焦的铁锅，指腹反复着锅底的焦痕，那是他母妃当年烤面饼的锅。
“母妃……”他的声音哽咽，“这次的甜汤……没有毒……”
洛小蝶躲在门后，看着他颤抖的肩膀，突然想起他藏在兵书里的食谱，刻着麦穗的点心匣子，还有每次她做甜食时，他发红的耳尖。原来那些被他拒绝的甜汤，都是扎在他心口的刺。
“殿下？”她轻轻推门而入，捧着新炖的雪梨汤，“这次用的是粗陶罐，没有青瓷碗。”
萧承煜慌忙抹脸，却看见她袖口的麦穗纹章在火光下晃动，像母妃绣在襁褓上的图案。他盯着陶罐里的雪梨，突然发现汤面上漂着几粒花椒，她竟真的加了他熟悉的辣味。
“喝吧。”洛小蝶坐在他身边，“花椒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和您盔甲上的穗子一个颜色。”
他接过陶罐，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梨香混着花椒的辛香扑面而来，这次没有记忆中的血腥气，只有她身上淡淡的面香。他抿了一口，冰糖的甜裹着花椒的微辣，在舌尖炸开，像极了她在他生命里掀起的波澜。
“其实，”洛小蝶看着他放松的肩膀，“我第一次做甜汤时，也打翻了碗。”她指着他手背上的红痕，“但这次，我们都没受伤。”
萧承煜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在厨房纵火案中，她护着蒸笼的模样。原来有些伤口，真的可以用另一种味道覆盖，就像她用花椒的辣，盖住了他记忆中的甜毒。
“以后……”他清了清嗓子，耳尖红得比花椒还艳，“甜汤……可以加辣。”
洛小蝶忍笑点头，发现他抱着的焦锅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刻痕，是她常用的木勺图案。原来他早己在伤痛中，刻下了接受温暖的勇气。
卯时初刻，战王府的厨房飘起新的炊烟。洛小蝶在账本上记下：“萧承煜味觉复苏进度：80%，解锁成就带辣的甜汤。”旁边画着个举着陶罐的小人，旁边的将军抱着焦锅，耳尖红得像冰糖雪梨的糖霜。
萧承煜站在廊下，看着厨房透出的灯光，摸着袖口残留的梨香。他知道，那个总在厨房制造惊喜的姑娘，正在用她的方式，一点点融化他冰封多年的味觉与心防。而那碗带着辣味的冰糖雪梨，终将成为他记忆里，最温暖的救赎。
这一晚，月光照着厨房的粗陶罐，里面的雪梨汤还冒着热气。洛小蝶看着案头的焦锅，突然觉得，有些伤痛需要勇气去首面，而有些温暖，终将穿过岁月的冰寒，在彼此的生命里，熬出最甜美的滋味。毕竟，在这充满荆棘的深宅大院里，还有什么比用一碗加辣的甜汤，解开一个将军十年的心结更动人的事呢？而她知道，从今天起，萧承煜的世界，将不再只有焦面饼的苦涩，还有她为他熬制的、带着辣味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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