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第二个月，暮雨在晨光中煮奶茶，铜壶里的奶香混着茶砖的苦涩，飘满了整个毡房。她穿着我的旧衬衫当罩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臂。我坐在矮桌旁修理马鞍，偶尔抬头，就能看见她嘴角浅浅的笑涡。
“夏寒。”她突然叫我，递来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尝尝，我加了点盐。”
我接过碗，指尖碰到她的手指，温暖柔软。她没急着抽回手，反而轻轻捏了捏我的指节，眼里带着狡黠的光：“比爷爷煮的好喝吧？”
我低头喝了一口，故意皱眉：“嗯……差点火候。”
她瞪大眼睛，伸手要抢碗：“那别喝了！”
我笑着躲开，顺势揽住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她挣扎两下，最后靠在我肩上，小声嘟囔：“……明明就好喝。”
晨光透过毡房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一刻，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首持续下去。
首到那天下午。
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草原的宁静。三辆吉普车碾过草场，在毡房前刹住，扬起一片尘土。车门“砰”地打开，一个刀疤脸男人迈步下来，皮靴踩碎了地上的一株野花。
“林老头死了，这地该重新划了。”他甩出一份泛黄的合同，纸张边缘己经卷边，“旧合同作废，新规矩——要么签，要么滚。”
暮雨站在我身旁，手指悄悄攥紧了我的衣袖。我感觉到她的颤抖，但她的声音很稳：“这牧场是我爷爷的命，也是我们的命。你休想动一寸。”
刀疤脸眯起眼，冷笑一声：“小丫头嘴硬。”他凑近一步，身上的烟味混着皮革的腥气扑面而来，“你们守不住的。”
他转身离开时，吉普车的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那天夜里，暮雨突然发起高烧。
她蜷缩在炕上，脸色潮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我翻遍药箱，只找到几片过期的退烧药。情急之下，我冲进爷爷的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任何能用的药物。
抽屉最深处，一份泛黄的医院检测报告滑了出来。我匆匆瞥了一眼——**“恶性肿瘤晚期，妊娠高危”**，日期是暮雨出生前一个月。我的手抖了一下，但没时间细想，继续翻找，终于在角落摸到半盒抗生素。
“暮雨，吃药。”我扶起她，把药片塞进她嘴里，喂她喝下温水。她的嘴唇干裂，吞咽时喉咙发出细弱的呜咽。
“爷爷……”她在昏沉中呓语，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被单，“别走……”
我拧了热毛巾，一遍遍擦拭她的脸和脖颈。她的皮肤烫得吓人，呼吸急促得像只受伤的小兽。窗外，风声呜咽，像是某种无形的威胁正在逼近。
天快亮时，她的烧终于退了一些。
我精疲力竭地靠在炕边，手指仍紧紧握着她的手。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她微微睁开眼，目光涣散了一瞬，最终聚焦在我脸上。
“……夏寒。”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松了口气，额头抵上她的手背：“我在。”
她虚弱地笑了笑，手指轻轻动了动，勾住我的指尖：“我们……不会输的，对不对？”
我握紧她的手，看向窗外——吉普车的辙印还残留在草地上，像一道丑陋的伤疤。但更远处，朝阳正缓缓升起，照亮了整个草原。
“不会。”我低声说，“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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