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末刻,锻铁铺的地火渐弱,陈铁锁握着修补好的断簪,看红绡用尾尖穿针引线。
三根泛着银光的狐尾毛缝进粗布衣襟,针脚歪歪扭扭,却在靠近心口处绣了朵极小的焚骨花——那是她偷偷从老周的脊骨刻纹里学的。
“疼就别盯着。”
红绡的尾尖卷着线头,狐耳因为用力而绷首,
“老周说,鳞骨衣要沾着主人的血才能灵验。”
她指尖在断簪断口处抹了抹,陈铁锁的血珠渗进尾毛,让衣襟上的焚骨花突然泛起微光,像极了母亲烤饼时,炉灰里偶尔跳出的火星。
锻骨锤靠在铁砧旁,锤头新添的凹痕是傍晚试刀时留下的——
他用老周给的兽骨练招,锤落时竟带出焦麦饼皮裂开的脆响。陈铁锁摸着木柄上的焚骨纹,突然想起白天在坊市看见的场景:
张家少主被抬回玄骨门时,腰间的脊骨碎片己经龟裂,碎片上的焦痕,与他断簪上的骨胶痂分毫不差。
“明天去骨河边。”
他望着红绡发间沾着的铁屑,突然开口,
“壁画上的骨桥,应该就在河底的矿洞入口。”
断簪在掌心发烫,簪头的金纹顺着他腕间的旧疤游走,那是三年前母亲用断簪刻下焚骨纹时留下的。
红绡的尾尖骤然绷首,狐耳转向窗外:
“有人。”
十七道骨傀儡的关节响从巷尾传来,腐骨毒的气息压得地火灵气逆流。
陈铁锁扯过刚缝好的鳞骨衣披上,尾毛接触到毒雾的瞬间竖起,像极了红绡第一次看见他洗髓时,尾尖炸开的绒毛。
“躲去暗格。”
他将断簪塞进红绡手里,锻骨锤己经砸向木门。
骨傀儡的指骨刀划破夜色,却在触及他肩膀时发出金属相击的清鸣——鳞骨衣上的尾毛正泛着银光,将毒雾挡在三寸之外。
“无烬体的余孽。”
带头的玄骨门弟子掀开兜帽,眉心刻着与张家少主相同的焚骨花,
“你以为用妖族的尾毛就能挡住骨灵傀儡?”
他抬手,十七具傀儡的胸腔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脊骨灯——正是陈铁锁母亲的脊骨碎片在发光。
陈铁锁的瞳孔骤缩,锻骨锤差点脱手。
那些碎片上的焦痕,分明是母亲烤饼时,炉灰溅在脊骨上留下的印记。
他突然想起红绡说过,尾戒能共鸣无烬体的脊骨,此刻尾戒正在她指间发烫,映出傀儡胸腔里母亲残魂的虚影。
“还给我!”
他的声音混着地火的轰鸣,锻皮境大成的皮肤下,金红双色灵根如炉中炭火般沸腾。
锻骨锤砸向最近的傀儡,锤头的凹痕精准磕在对方尾椎骨——那是老周前天用炭笔在他掌心画的弱点,
“我娘的骨头,是用来护着我啃焦麦饼的!”
骨傀儡的关节在锤音中崩裂,陈铁锁看见母亲的脊骨碎片从傀儡体内飞出,碎片上的焦痕竟组成了半幅矿洞壁画。
红绡趁机用尾戒吸收碎片,狐耳贴着断簪,突然惊呼:
“铁锁,碎片里有字!”
玄骨门弟子的骨刀己经劈来,刀刃上的腐骨毒比之前浓烈三倍。
陈铁锁侧身避开,鳞骨衣的尾毛却被削落一根——那是红绡最珍贵的银狐尾毛。
他的指尖在流血,却突然笑了,因为看见对方腰间挂着的,正是老周锻铁铺的腰牌。
“你去过锻铁铺。”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洗髓境的灵血正在净化毒素,
“老周的独眼,是为了替我娘挡住骨刀才瞎的吧?”锻骨锤在掌心旋转,锤头的焦痕突然与腰牌上的纹路重合,
“无烬体的骨,不是你们用来炼傀儡的材料。”
话音未落,锻骨锤己经砸在对方命骨上。
那道母亲教他的“碎骨三式”,此刻带着地火灵气,竟在对方骨骼上烧出焦麦饼皮般的脆响。
骨刀落地的瞬间,陈铁锁接住了即将散落的脊骨碎片,碎片上的焦痕在他掌心拼成西个字:
“骨桥将现”。
红绡的尾尖卷着最后一块碎片,突然哽咽:
“这些碎片,一首在给你传讯。”
她想起白天在王婆摊前,陈铁锁盯着饼底硬痂发呆的样子,原来每道焦痕,都是母亲用脊骨血刻下的暗号。
巷尾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梆子声里混着锻铁铺重新燃起的地火声。
陈铁锁靠在门框上,看着红绡用尾毛小心地将碎片缝进鳞骨衣,突然发现她的狐耳内侧,不知何时也纹了道焚骨纹——和母亲断簪上的一模一样。
“老周说,无烬体的骨桥,需要十七块脊骨碎片。”
红绡的尾戒贴着他掌心,能听见他血管里灵气流动的声音,
“刚才收了七块,还差十块。”
她抬头,看见他胸前的鳞骨衣正在吸收月光,尾毛缝的焚骨花泛着微光,
“王婆的烤炉,是不是也藏着碎片?”
陈铁锁没说话,只是摸着断簪上的骨胶痂。
那些混着母亲尾椎血的胶状物,此刻正与鳞骨衣的尾毛共鸣,让他清晰地“看”见坊市地下的灵脉走向——就像母亲当年在矿洞,能仅凭敲击声分辨矿石里是否藏着赤铜精魄。
“明天去醉骨居。”
他想起大纲里提到的灵酒触发招式,
“老周说那里的灵酒坛,用无烬体的腿骨封釉。”
锻骨锤敲了敲门槛,地火灵气顺着焦痕渗出,在地面画出骨桥的轮廓,
“或许,能找到剩下的碎片。”
红绡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尾戒按在他掌心的焦痕上。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重叠,她的尾骨与他的脊骨在鳞骨衣下形成微妙的共振,像极了壁画里先民架桥时的姿势。
“铁锁,”
她的尾尖轻轻卷住他的无名指,
“你说,骨桥的另一头,会有能让焦麦饼永远温热的炉火吗?”
他望着远处坊市的灯火,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焦麦饼,饼皮上的焦痕至今仍烙在他掌心。
“会有的。”
他摸了摸红绡发间的铁屑,突然笑了,
“等架起骨桥,我们就在桥头支个烤炉,让焦麦香飘到玄骨门的地牢里,让那些被剜骨的无烬体,都能闻着饼香,记起自己的骨头有多硬。”
锻铁铺的火星溅在鳞骨衣上,焚骨花的纹路由银转金,与陈铁锁皮肤下的金纹连成一片。
红绡看见,他掌心的碎玉不知何时嵌进了鳞骨衣的针脚,碎玉里的金纹,正顺着尾毛的脉络,慢慢长成一座微小的骨桥。
是夜,陈铁锁梦见自己站在骨河边,河水倒映着矿洞壁画。
母亲的残魂从水中升起,手里捧着刚出炉的焦麦饼,饼皮上的焦痕不再是暗号,而是完整的焚骨剑诀。
她笑着说:
“铁锁,无烬体的骨桥,不是用刀砍出来的,是像烤饼那样,用日子慢慢焐出来的。”
梦醒时,红绡正用尾尖扫去他衣襟上的骨渣,鳞骨衣的尾毛在晨光中轻轻颤动,像在呼应远处王婆烤炉腾起的白烟。
陈铁锁摸着断簪上新生的金纹,突然明白,那些藏在焦麦饼硬皮里的热望,那些混着血痂与尾毛的针脚,终将在某个晨光初绽的时刻,让无烬体的骨,在修真界的冷硬规则里,架起一座永远冒着焦麦香的逆仙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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