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刻,骨桥镇的更夫敲响梆子,声音在青石板路上荡出细碎的回音。
陈铁锁靠在老周铁匠铺的门框上,看红绡蹲在墙角用尾毛穿针引线,鳞骨衣的袖口被骨刃划破的地方,正泛着淡淡的银光——
那是妖族尾毛特有的警示,遇敌时会竖起如钢针。
“笨蛋人类,”
红绡忽然抬头,尾尖卷着半片焦麦饼甩过来,饼渣落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
“再把衣服弄破,本姑娘就用你的锻骨锤当针,拿骨河的冰蚕丝给你缝件铁衣!”
话音未落,尾尖突然绷首如箭,指向西南方向的浓云——
那里,隐约传来骨灵傀儡关节碰撞的“咔嗒”声,像极了母亲脊骨被扯断时的脆响。
陈铁锁指尖着锻骨锤上的刻痕,十三道浅沟,每道都嵌着焦麦饼的碎屑。
老周正在淬火,新打制的骨刃淬火时发出“滋——”的长鸣,火星溅在他青铜色的皮肤上,转瞬便被体温蒸散。
“三十七个傀儡,”
老周忽然开口,铁钳夹着的骨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和三年前夜袭时一样的数目。”
街角王婆的烤炉突然亮起火光,焦麦香混着炭火气扑面而来。
陈铁锁看见老人佝偻着腰往炉里添柴,围裙下露出半截银铃——那是母亲当年挂在灶间的,每次烤饼翻面时都会发出清脆的响。
他喉结滚动,想起今早王婆塞给他的饼,焦痕在晨光里连成了“背水”二字,和记忆中母亲用血写在他掌心的字迹一模一样。
“红绡,去把小铃带到地窖。”
他按住腰间的锻骨锤,木柄上母亲刻的“铁锁”二字在月光下微微发烫,
“老周,把锻骨锤的木柄再加固三道焚骨纹——玄骨门的骨灵傀儡,怕的就是这烟火气。”
话音未落,西南角的槐树突然剧烈晃动,三十七道灰影破枝而出,关节处的骨碴碰撞声,像极了催命的鼓点。
红绡甩尾扫灭烛火,尾戒在黑暗中亮起幽蓝光芒:
“他们来了!傀儡关节上涂着骨河尸油,气味能掩盖灵识!”
话未说完,最前排的傀儡己挥着骨刃劈来,腐臭的气息里,陈铁锁清晰听见对方腕骨处刻着“苏”姓——
那是玄骨门内门弟子的标记,和当年剜去母亲脊骨的凶手同出一脉。
锻骨锤迎上骨刃的瞬间,陈铁锁突然侧头,用咬了一半的焦麦饼挡住另一道偷袭的骨鞭。
焦脆的饼皮在灵力冲击下崩裂,饼渣竟如暗器般钉入傀儡的眼窝,露出里面嵌着的命骨碎片——
正是三年前骨桥镇遇害者的指骨。
“原来你们的傀儡,用的是同乡的骨头!”
他低声怒吼,锤面上的焚骨纹骤然发亮,将扑来的傀儡震得节节败退。
老周的铁匠铺里,突然传来铁器坠地的巨响。
陈铁锁眼角余光瞥见,老人正用烧红的铁钳,将焚骨纹刻进每一根骨钉——那是红绡连夜拔下的尾毛,混着王婆烤饼的炭灰,制成的破傀儡利器。
“接着!”
红绡甩尾抛出鳞骨衣,尾毛在黑暗中根根倒竖,
“这次再弄坏,本姑娘就——”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陈铁锁己穿着鳞骨衣撞进傀儡群,锻骨锤带起的气流吹飞了街角的灯笼。
火光中,他看见每具傀儡的后颈都刻着“无烬体该灭”的咒文,和当年父亲骨刀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焦麦饼的碎渣还粘在唇角,他忽然咧嘴一笑,金灵根在指骨凝聚成刃,顺着傀儡关节的缝隙划去——
那里,正是老周说的“骨灵傀儡七寸”。
“咔嗒——”
第一具傀儡的颈椎断裂,命骨碎片滚落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陈铁锁弯腰捡起碎片,碎片上的血纹突然与他掌心的焦痕共鸣,浮现出母亲临终前的面容。
“娘,你看,”
他低声呢喃,将碎片收进怀里,
“他们用你的同乡炼傀儡,却不知道,无烬体的骨,连焦麦饼的渣都能当暗器。”
王婆的烤炉突然炸开火光,老人端着新烤的饼冲出来,炉灰沾在鬓角:
“臭小子!烤饼的炭钱还没赔,可别死在傀儡堆里!”
话虽如此,却将一筐焦麦饼砸向傀儡群——
饼皮上的焦痕在灵力催动下燃成小火苗,竟与焚骨纹同源,所到之处,傀儡关节上的尸油滋滋作响。
红绡的尾骨鞭在此时抽来,卷住陈铁锁的腰际将他拽上屋顶。
月光下,妖族少女的尾尖滴着血——刚才为了保护地窖里的小铃,她硬接了三道骨刃。
“疼吗?”
陈铁锁摸出王婆给的金创药,却被红绡拍开。
“笨蛋!”
她甩尾指向逐渐合围的傀儡群,尾戒光芒越来越弱,
“他们的目标是你腰间的锻骨锤!三年前夺走你娘脊骨的骨灵钟,需要无烬体的锻体锤当钥匙!”
话音未落,傀儡群突然散开,露出中央戴着青铜面具的修士——
他袖口的焚骨花刺绣,比昨夜的灰衣人多了三片花瓣。
“陈铁锁,无烬体余孽。”
修士的声音像骨碴摩擦,
“交出锻骨锤,饶骨桥镇百姓一命。”
他抬手,三十七个傀儡同时举起骨刃,刃口映着王婆烤炉的火光,将陈铁锁的影子拉得老长。
陈铁锁忽然笑了,指尖着锻骨锤上的刻痕。
第十三道刻痕,是上个月在妖谷被熊妖拍中的痕迹,当时红绡用尾毛给他缝补伤口,王婆烤了十张饼才哄他吃下灵药师。
此刻,烤饼的香气混着血腥气,在夜风中织成张网,网住了他关于“家”的所有记忆。
“你知道吗?”
他举起锻骨锤,锤面上母亲的焚骨纹与王婆烤饼的焦痕重叠,
“我娘临终前,把护道纹刻在焦麦饼的焦痕里,把锻骨锤的木柄,磨成了能敲碎天道骨钟的楔子。”
话音未落,锻骨锤重重砸在屋顶的青瓦上,裂纹竟与傀儡群的骨灵阵纹完全吻合。
红绡的尾戒突然爆发出强光,她看见陈铁锁的金丹在胸口若隐若现,表面刻着的三人名字——
苏青瓷、红绡、小铃——正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
“原来你的金丹,”
她忽然轻笑,尾骨鞭扫向傀儡的命门,
“早就把我们的骨,炼成了逆仙的剑。”
西南角的浓云被火光映红,像极了母亲烤饼时炉中跳动的火焰。
陈铁锁踩着碎裂的瓦片跃向地面,锻骨锤带起的气流掀飞了修士的青铜面具,露出左颊与父亲相同的焚骨刺青。
“你父亲当年剜我娘的脊骨时,”
他按住对方握骨刃的手,金灵根在指尖凝成细针,顺着对方腕骨的咒文刺去,
“有没有告诉你,无烬体的骨,越被碾压,越硬如玄铁?”
修士惨叫着倒地,三十七个傀儡同时僵住。
陈铁锁弯腰捡起他掉落的骨刃,刃身上“苏明轩”三个字让他瞳孔骤缩——这是当年带队夜袭的玄骨门内门弟子,也是父亲的同门。
“原来你还活着,”
他低声说,指尖擦过刃口的缺口,那是母亲脊骨留下的痕迹,
“当年没砍断我娘的脊骨,现在,你的骨刃,能砍断我的锻骨锤吗?”
锻骨锤砸在骨刃上的瞬间,王婆的新饼刚好出炉。
焦麦香混着灵器碎裂的脆响,在夜空中散开。
陈铁锁接住老人递来的饼,咬下时发出比平日更响的“咔嗒”声——饼皮的硬度,竟与他刚突破的锻骨境第西重吻合。
“铁锁哥!”
小铃从地窖里跑出来,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
“你的锤子,比王婆的烤炉还亮!”
小姑娘的话让众人轻笑,红绡趁机用尾尖卷走她手里的饼渣:
“小馋猫,饼渣要留给铁锁哥当暗器!”
夜风掠过骨桥镇,带走了傀儡的腐臭,留下烤饼的焦香。
陈铁锁望着王婆重新燃起的烤炉,火光中仿佛看见母亲的身影一晃而过。
锻骨锤上的刻痕在火光下闪闪发亮,每一道都记录着他在市井中吃过的苦、受过的伤,以及那些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老周,”
他转身望向正在收拾铁匠铺的老人,
“明天帮我在锤柄刻道新痕——第三十八道,刻成焦麦饼的形状。”
老周颔首,铁钳夹着的铁胚在火中发出“噼啪”声响,火星溅在地上,与王婆烤炉的火光连成一片,如同逆仙路上的点点灯盏。
远处,骨河的水流声潺潺作响。
陈铁锁咬着焦麦饼,听红绡和小铃拌嘴,看王婆往烤炉里添柴,闻着老周铁匠铺里的烟火气,忽然觉得,这充满烟火味的人间,才是他逆仙的底气。
那些被踩碎的焦饼渣、磨破的鳞骨衣、刻满伤痕的锻骨锤,终将在这烟火中,炼成比天道更坚韧的凡心。
子时过半,烤炉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陈铁锁站在骨桥头,望着西南方向逐渐退去的阴云,掌心贴着锻骨锤上母亲的刻痕。
下一次烤饼出炉时,焦麦香里,或许就藏着找到母亲脊骨碎片的线索——而他知道,无论前路多险,这市井中的烟火,永远是他最坚实的道。
冰山上的一片雪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I6N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