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骨桥镇的青石板还浸着夜露。
陈铁锁蹲在王婆的烤炉前,看老人用竹片翻动新出炉的焦麦饼,饼皮与炉面接触时发出“滋滋”的轻响,腾起的热气里混着昨夜残留的血腥气。
锻骨锤横在膝头,木柄上新增的焦饼形刻痕还带着炭火的温度,那是老周在破晓前用红热的铁钎刻下的。
“铁锁啊,”
王婆忽然开口,竹片敲了敲炉边的碎炭,
“你娘当年烤饼时,总说焦痕要像天上的星子,稀稀朗朗才透气。”
她转过脸,晨光里可见眼角的皱纹深如炉中刻纹,
“后来才知道,她是把护道阵的纹路藏在焦痕里,连我这烤饼的,都成了她的阵眼。”
陈铁锁指尖着锤柄上母亲刻的“铁锁”二字,忽然发现字缝里嵌着半片焦黑的麦麸——
与苏明轩骨刃上的咒文形状相同。
昨夜从那骨刃上剥离的记忆碎片里,他看见母亲被囚禁在玄骨门地牢,脊骨处的焚骨纹正一点点被灼刻成焦麦饼的形状。
“王婆,”
他低声问,
“我娘是不是早就知道,玄骨门会用骨灵傀儡?”
老人没答话,从围裙里摸出块银铃,正是昨夜烤炉炸开时露出的半截。
银铃表面刻着细密的焦麦纹,轻轻一晃,发出的却不是清脆响,而是锻骨锤击打骨刃的“铮鸣”——
那是母亲用焚骨纹祭炼过的传音铃。
“她临走前留了话,”
王婆把铃铛塞进他掌心,铃身贴着皮肤发烫,
“说若有一日焦麦香里混着血腥,就让你带着锻骨锤去骨河源头,那里的冰下藏着半片脊骨碎片。”
街角传来红绡的咒骂声。
妖族少女正追着小铃跑,尾尖卷着半块没吃完的饼:
“小馋鬼!那是给铁锁哥悟招式的饼渣!”
小姑娘的笑声像银铃般清亮,躲到老周的铁匠铺里,撞得铁砧上的骨钉叮当作响。
老周坐在门槛上磨刃,新打制的骨刃上刻满焚骨纹,每道纹路上都沾着细碎的焦麦粉——那是王婆特意筛来当阵眼的。
“昨夜的傀儡,关节处嵌着骨桥镇百姓的指骨。”
老周忽然开口,砂轮与骨刃摩擦的火星溅在他布满老茧的手上,
“苏明轩的骨刃上,刻着‘剜骨’二字,和当年你爹那把骨刀一模一样。”
他抬头,目光落在陈铁锁腰间的锻骨锤上,
“你娘用脊骨血刻在锤柄的纹路,其实是骨河源头的地形图——当年她被掳走前,曾在那里藏了半片护道骨甲。”
陈铁锁猛地抬头,锤柄上的刻痕在晨光中竟真的渐渐显形,蜿蜒的线条与记忆中母亲烤饼时的焦痕重合。
三年前那个雨夜,母亲把他推进地窖前,往他手里塞的不是别的,正是半块焦麦饼,饼皮上的焦痕,原来就是骨河源头的路径图。
“所以苏明轩昨晚要抢锻骨锤,”
他喃喃道,
“因为锤柄里藏着开启骨河冰层的钥匙。”
红绡的尾尖突然扫过他后颈,带着妖族特有的警示震颤:
“骨河方向,有五十道灵脉波动在靠近。”
她甩尾扔来件新缝的鳞骨衣,尾毛在晨光中泛着银光,
“这次用了三层尾毛,就算玄骨门的骨灵箭,也别想擦破你的皮。”
话音未落,西南角的槐树再次剧烈晃动,五十道灰影破雾而来。
这次的傀儡比昨夜的更高大,关节处缠着骨河冰蚕丝,每走一步都发出冰裂般的脆响。
陈铁锁看见为首的傀儡胸口嵌着块发光的骨片——正是母亲脊骨上的焚骨纹碎片。
“陈铁锁,”
傀儡群后传来阴冷的声音,与昨夜的苏明轩不同,这声音像骨钟震荡,
“交出锻骨锤,本座让你见你娘最后一面。”
雾中走出个黑袍修士,袖口绣着完整的焚骨花,花瓣上凝结着冰碴,正是玄骨门内门长老苏明河。
陈铁锁的指尖扣入锻骨锤的刻痕,掌心的焦痕与锤柄纹路共鸣,眼前突然闪过母亲被囚禁的画面——
她的脊骨被分成七块,分别藏在玄骨门的七处禁地,而锻骨锤,正是开启这些禁地的钥匙。
“你以为我娘还活着?”
他忽然冷笑,金灵根在指骨凝聚成刃,
“她的焚骨纹,早就刻进了每一块焦麦饼里,刻进了每个无烬体修士的骨血里。”
王婆的烤炉突然爆燃,这次的火光不再是寻常的橙红,而是带着金属质感的银白——
那是母亲焚骨纹的真正颜色。
老周趁机将新打制的骨钉抛向傀儡群,骨钉上的焦麦粉遇火即燃,在傀儡关节处炸开细小的火焰,正是无烬体骨血特有的焚骨火。
“红绡,带小铃去骨河!”
陈铁锁甩锤砸向地面,青石板下的骨脉纹路在焚骨火中显形,竟与锻骨锤的刻痕完全吻合。
他看见苏明河的瞳孔骤缩——对方终于认出,这是当年被玄骨门视为禁忌的“凡骨阵”,以市井烟火为引,以凡人执念为阵眼。
傀儡群在阵中失控,关节处的冰蚕丝被焚骨火融化,露出里面嵌着的命骨碎片。
陈铁锁捡起一块,碎片上的血纹竟与他掌心的焦痕相连,浮现出母亲的声音:
“铁锁,骨河源头的冰层下,藏着为娘用焦麦饼刻了三年的护道阵,阵眼,就在你每日啃的饼渣里。”
红绡的尾戒在此时爆发出强光,她看见陈铁锁的金丹表面,三人名字的光芒首次融合成焦麦饼的形状,边缘的焦痕正是骨河的走向。
“原来你的金丹,”
她边战边笑,尾骨鞭抽碎扑来的骨灵箭,
“早就把我们的日常,炼成了破阵的剑。”
苏明河见势不妙,正要撤退,陈铁锁的锻骨锤己带着焚骨火砸来。
锤面上母亲的刻痕与王婆烤饼的焦痕重叠,在虚空中凝成半块焦麦饼的虚影——
正是母亲当年在烤炉前教他的“饼纹九式”第一式:“烙痕”。
“你玄骨门总说无烬体的骨像豆腐,”
陈铁锁盯着对方惊恐的瞳孔,锤风带起的饼渣钉入对方命骨,
“可你们不知道,豆腐经得住千锤百炼,才能成玉;凡骨受得住万火焚身,才能逆仙。”
锻骨锤砸在苏明河的骨钟上,发出的却不是金属交鸣,而是焦麦饼出炉时的“滋滋”声。
钟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焦痕,正是陈铁锁这些年啃饼时留下的牙印——
每一道,都刻着他在市井中吃过的苦,受过的伤,以及从未熄灭的凡心。
晨光完全亮起时,骨桥镇的百姓陆续开门。
小铃举着王婆新烤的饼跑过来,饼皮上的焦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陈铁锁接过饼,咬下时发出比往日更响的“咔嗒”声——饼皮的硬度,竟与他刚触摸到的金丹壁垒相同。
“铁锁哥,你的锤子会发光!”
小铃指着他腰间的锻骨锤,那里,母亲的刻痕与王婆的焦痕正在晨光中缓缓融合,形成一道新的纹路,指向骨河源头的方向。
老周默默递来新磨的骨刃,刃身上刻着“凡骨”二字,字体边缘,是细密的焦麦纹。
红绡甩尾扫去鬓角的血迹,尾戒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亮:
“走吧,去骨河。本姑娘倒要看看,你娘藏在冰层下的护道阵,是不是真的要用焦麦饼当钥匙。”
她忽然凑近,尾尖卷走他唇角的饼渣,
“不过先说好了,路上的饼,归我管。”
陈铁锁笑了,望着王婆重新忙碌的烤炉,听着老周铁匠铺的锤打声,闻着街角飘来的焦麦香。
他知道,这看似平凡的市井,早己将最坚韧的道,刻进了他的骨血里。
那些被碾碎的饼渣、磨破的衣衫、刻满伤痕的锻骨锤,终将在这烟火蒸腾中,炼成逆仙的底气。
寅时末,三人一铃踏上骨桥。陈铁锁摸着锻骨锤上的新刻痕,忽然听见王婆在身后喊:
“臭小子!记得给老娘带骨河的冰回来!烤饼加冰,才够酥脆!”
他回头,看见老人在晨光中挥手,围裙上的焚骨花刺绣,正与烤炉的火光相映成辉。
骨河的水流声在前方响起,混着远处玄骨门修士的惊叫。
陈铁锁咬了口焦麦饼,饼渣掉在锻骨锤上,竟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
他知道,下一段旅程,必定藏在这烟火与鲜血交织的焦痕里,而他,早己准备好用这凡骨,敲碎所有天道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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