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时，林晚秋突然从榻上惊醒。
喉间翻涌的酸意让她来不及唤人，伏在床沿干呕起来。
身后锦被翻动，闻人煜一把扯过屏风上的外袍裹住她："传太医！"
"别..."她拽住他衣袖，腕间翡翠镯子滑到肘间，显得手臂愈发纤细，"只是吃坏了东西。"
闻人煜眉头拧成结，指尖擦过她苍白的唇："你昨日只用了半碗莲子羹。"
忽然他瞳孔一缩，视线落在她小腹，"难道..."
林晚秋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指尖无意识抚上平坦的腹部。
她来每逢月事腹痛，闻人煜总会亲手给她揉按后腰，
"不可能。"她摇头，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范琳琳被羽林卫架着胳膊拎进来时，官帽都歪了。
指尖搭上林晚秋脉门的瞬间，老太医突然瞪大眼睛，扑通跪地："恭喜陛下！娘娘这是喜脉啊！"
瓷盏落地声清脆。
林晚秋看着茶汤在墨玉砖上蜿蜒成溪，
那时她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这样的恭喜了。
"多久了？"闻人煜声音发紧。
"约莫两月。"范琳琳偷瞄帝王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硬着头皮补充，"只是娘娘体质特殊，龙胎恐怕..."
"闭嘴。"闻人煜突然将林晚秋打横抱起，玄色龙袍扫落案上奏折，"传朕旨意，紫宸殿增派二十名暗卫，所有饮食由你亲自验毒。"他将她轻轻放在榻上，掌心贴着她小腹微微发抖，"我们的孩子。"
林晚秋望着他泛红的眼尾，忽然想起突厥王庭那个雪夜。
老可汗阏氏将骨笛塞进她手里时说："汉女，你血里带着毒，这辈子都难做母亲。"
可此刻闻人煜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热。
"陛下不怕是场空欢喜？"
闻人煜低头吻她眉心："朕连阎王殿都抢过你，还怕等不起？"
窗外海棠簌簌，一枝粉白探进雕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太极殿早朝，兵部尚书正奏报突厥动向，忽听玉磬清响。
众臣抬头，只见素来冷峻的帝王正盯着奏折发笑，朱笔在纸上洇出个红彤彤的圆。
"陛下？"老丞相咳嗽一声。
闻人煜如梦初醒，却答非所问："传旨，减天下赋税三成。"见群臣愕然，他唇角翘得压不住，"朕的皇长子将要出世，理当与民同庆。"
满殿哗然。御史中丞率先出列："敢问陛下，皇嗣生母..."
"自然是皇贵妃。"闻人煜笑意骤冷，"爱卿有异议？"
老丞相颤巍巍捧出奏章："老臣等联名上书，请陛下广纳后宫以延皇嗣..."
"啪！"
朱笔断成两截。闻人煜起身时十二旒玉藻剧烈摇晃："朕的家事，何时轮到你们指手画脚？"
他忽然抓起那奏折砸向殿柱，雪白纸页纷纷扬扬洒落，"谁再提选秀，就去岭南种荔枝！"
退朝钟响时，小太监发现帝王疾步走向紫宸殿，玄色衣摆卷起几片落花。
林晚秋正在翻检药材，忽被拥入带着龙涎香气的怀抱。
闻人煜下颌抵在她肩窝，闷声道："那些老顽固..."
"陛下该选秀的。"她将晒干的蒲公英收进锦囊，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身后人骤然僵住。闻人煜扳过她肩膀，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怒意："你说什么？"
"太医说臣妾体质难保胎儿平安。"她抚上小腹，月白衣袖滑落，露出手腕狰狞的旧疤，"陛下需要健康的皇子。"
"林晚秋！"闻人煜突然暴怒，一掌拍碎药案。木屑飞溅中他掐着她下巴强迫抬头，"你把朕当什么？种马？"他指尖发颤，"还是你觉得，朕对你的好，只是为了子嗣？"
窗外惊雷炸响，初夏的暴雨说来就来。
林晚秋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肩头，忽然想起一年前那个雨天。
她入宫第一天，也是下着雨。
"臣妾只是..."她喉间发紧，"怕陛下后悔。"
暴雨如注，闻人煜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尚未愈合的伤痕："后悔？"他抓过她的手按在伤处，"朕连命都能给你，你却要把我推给别人？"
掌心下的肌肤滚烫，林晚秋摸到一道凸起的疤——那是他为她挡箭留下的。
雨声轰鸣中，她忽然踮脚吻上那道伤痕。
闻人煜浑身一震，扣住她后脑加深这个吻。
药香混着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他尝到她眼角的咸涩，动作突然放轻："晚秋，我要的是你，只是你。"
雨幕中，秋葵慌张拦住前来送密信的羽林卫："等等！现在进去要掉脑袋的！"
三更梆子响过，林晚秋从凌乱床褥间起身。
闻人煜睡梦中仍攥着她一缕发丝，眉宇间戾气尽散。
她轻轻掰开他手指，赤足走向书案。
突厥密信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信中只有一行字："可汗己知血引在汉宫。"
骨笛从她袖中滑落，笛身刻着与闻人煜毒发时腕间浮现相同的纹路。
林晚秋翻开《苗疆蛊术》，手指停在"血引"词条上——蛊王宿主之血，可活死人肉白骨。
窗外闪电照亮她苍白的脸。腹中突然抽痛，她扶住桌沿缓了缓，指尖摸到湿黏。
低头时，一抹刺目的红正顺着腿根蜿蜒而下。
"闻人煜.."她下意识唤出这个称呼，声音惊醒了浅眠的帝王。
闻人煜几乎是滚下床榻的。他接住她的身子，掌心触到温热液体时，瞳孔骤然紧缩："范琳琳！"
暴雨拍打窗棂，太医们跪了满殿。
闻人煜攥着林晚秋的手贴在额头，龙袍袖口沾着血迹："你若有事，朕让整个天下陪葬。"
"陛下..."范琳琳抖如筛糠，"晚秋是毒反噬，需以血引..."
"用朕的！"闻人煜扯开衣襟，"多少都取！"
老太医摇头："必须是至亲骨血..."
闻人煜甩着袖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林家的人接进宫。”
李福全匆匆忙忙带着人往外走。
太监来报，众大臣有事商议，
闻人煜恋恋不舍看了林晚秋好一会在才离开。
“砰”的一声，关门声突兀地响起，林晚秋缓缓地从床上坐起身来，眼神有些迷茫地落在范琳琳身上，开口问道：“你的药过期了？”
范琳琳连忙摆了摆手，语气坚定地回答道：“绝对没有，我可以保证。我也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事实就是如此，你确实是怀孕了。”
林晚秋闻言，不禁眉头紧蹙，抬手扶住额头，叹息道：“难道是你年纪大了，医术有所退步？”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范琳琳，她“噌”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满脸怒容地反驳道：“不可能！我要是连用毒、用药都退步了，那我还不如首接去死算了！我教给你的那种药，起码能保证三年内绝对不会怀孕。”
她们所谈论的，正是之前让林晚秋假孕的那种药。
这种药能够让人产生与真正怀孕相同的症状，甚至连流产的过程都一模一样。
然而，这种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使用过后，至少需要三年时间才能恢复生育能力。
这个孩子的到来完全在意料之外，林晚秋本就满身是毒，身体状况堪忧，能否保住这个孩子还是个未知数。
范琳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开始给林晚秋施针，同时叮嘱道：“你先不要情绪激动，也别胡思乱想，我会尽我所能的。”
林晚秋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她的目光缓缓落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柔地抚摸着，轻声说道：“这一切都是缘分吧，不管她（他）来与不来，都是我们的命。”
范琳琳张了张嘴她确实不会安慰人，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贵妃娘娘，林大人到了。”李福全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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