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祁安不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那眼神冷漠而不含半分烟火气，像是一个陈年的物件。
“孔府义仓现存粳米十二万石。”孔屏终于开口了：“这件事…你们…你们什么都没看见，否则赈灾粮你们一分都别想从我这里抠出。”
汪敏春被吓得不轻，听到了粮食算是回了神，看着堂外悬挂的“孝悌世家”的牌匾，双手颤抖的指着孔屏：“你…你个十恶不赦的歹人！按照大曦律法弑母重罪该你斩首悬示！”
“啊哈哈哈哈哈哈！”孔屏仰天大笑起来，沾满血污的双手狠狠的摸了一把脸：“我解脱了，我终于解脱了！”
“孔老板，既然您要找我密谈，不妨现在便说吧。”她祁安踢了踢地上沾着血的木质鱼牌，目光转向近乎疯癫的孔屏。
"本官这里倒有个两全的法子。"万祁安突然抚掌大笑，指着堂前那扇牌匾：“三日之内，三十万石粮食进赈灾仓，若是少了半斗......”她忽然压低声音，“听说陛下最厌恶孝治天下的祖训上沾了腌臜气。”
汪敏春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万祁安，他不敢相信这个疯女人在这种情况下还在谈条件。
孔屏挣扎着从怀里掏出和田玉算筹还有孔家私库的库房钥匙，尽数交了出去。
万祁安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心头一紧，却立即换上常有的波澜不惊的面容，示意莫羽接下。
子时的更鼓混着雨声传来时，陆景山正在影卫大牢里点着孤灯翻书，倒是赵家的管家来了：“少爷，老爷让我送条鱼来。”
他抬起头，清冷的面容上带上一抹微笑：“嗯，有劳赵管家了，父亲…有没有给我其他的东西？”
“他说都在这里。”
陆景山用银刀剖开那条凉透的鲥鱼。鱼腹里滚出颗蜡丸，展开竟是盖着司礼监大印的密函：“圣谕：津州事毕，孔府留不得。”
孔屏疯了，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装疯。
万祁安没有办法，只能委托莫羽派几个人去看守着他。
汪敏春拿着那一堆要是票务券什么的心里五味杂陈。
万祁安看清了他的顾虑，她从军多年，习惯性的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汪大人先解决眼前赈灾事情吧，孔家的事情要是圣上追查我一个人担下就是。”
汪敏春本来正纠结于怎么委婉的把锅甩出去，这下被人打了首球，心里甚至从烂熟的良心里刨出来一点点良知，但不多，很快烟消云散，连忙道谢应下。
“那下官先去忙分粮的事了，下官先告退。”
万祁安点了点头看着他一路小跑消失在巷子口，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是何必呢，这责任本就该咱们三个一起扛。”莫羽陪在她身边，愤愤不平的说道。
“哦，好像是，但我习惯了。”万祁安耸耸肩，并没放在心上。
突然天空下起了小雨，雨丝绵密，落在受灾的城市断壁残垣上竟多了份悲凉。
莫羽打开了伞，伞向万祁安那边倾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将门刀 而自己半个肩头都落满了雨。
二人并肩而行有些尴尬，莫羽犹豫了片刻觉得出于礼貌还是该挑起点话头，便开口问道：“额，万大人，我看您的身法像是习武之人，用匕首倒有着几分用刀出神入化的风范。”
万祁安点点头，这夸奖她很受用，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那当然，万家军善用刀。”
莫羽看着她的笑出了神，觉得脸上如同火在烧，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继续套近乎：“万大人不在行伍，倒有着几分将帅之姿，实在难能可贵。”
万祁安怕露馅连忙解释：“别别别，不至于，我这都是我长姐教的，一点皮毛自己钻研罢了。”
莫羽感慨起来了：“万侯爷，的确是巾帼英雄，人中龙凤，她出事…我们整个京城守备军的兄弟们都不相信，还有人去上书跪请陛下重查还被骂了一顿。”他摸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万侯爷一心为国，忠军不二，是我们所有人仰慕的前辈，不瞒您说，我们京城守备军里，私下都供奉着您长姐的牌位，摸索练习着侯爷的刀法。”
万祁安心中震惊，她没想到自己还能被这么多小辈敬仰，也没想到这昏暗颠倒的世道中还有这样的年轻人，怀揣着自己的正义，前仆后继的投身河山。
“唉，都是好孩子。”她轻声感慨着，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抹笑意。
莫羽盯着她侧脸好一会，似乎对那抹笑意有了误解，开口问道：“孔家…曾经想和万家结亲是吗？”
万祁安点了点头：“对，我嫌弃孔屏是个妈宝男，给媒婆骂了回去。”
莫羽没听明白，问道：“什么？”万家二小姐好像才及笄没几年啊？这孔家这么混蛋就盯上了？
万祁安连忙刹车，她忘了现在自己是妹妹万淮清了，面色微变给圆了回来：“额，我姐姐万祁安骂的那个媒婆，还给那嘴碎的死老婆子打了一顿。”
“啊哈哈哈，没想到万侯爷还有这么率真的一面。”莫羽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这件事当年可谓是轰动一时，搞的万祁安连续一个月都挂在那群言官的账头上，天天挨骂，跟听书似的，还没有重复的。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那死婆子在被万祁安有礼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拒绝后骂她牝鸡司晨，阴阳颠倒，克死全家 这辈子就是孤家寡人。
她实在是忍不了。
“那…你现在有婚约在身吗？”莫羽着剑柄，犹豫再三后红着脸问出口。
万祁安只沉溺于那段记忆的回忆中，并没有留意到身旁人的变化，摇了摇头：“我活的孑然一身，不用那玩意束缚住我。”
莫羽一激动，眼睛里都闪烁起光芒，连忙追问到：“那万大人你有没有心上人啊？”
夜风太大，万祁安没听清楚，只看见他眼睛亮的不寻常。
“什么？”她以为自己旁边有东西，连忙侧身看了一眼，结果真有一道黑影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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