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偏生他的青丝在残月的余光下泛着冷光，衬得那双眉眼美的能入画。茶雾升腾的刹那，他抬起漆黑如墨的眸子，温柔的注视着前来的万祁安。
“陆大人好雅兴，七日后就要被杀头了”万祁安又穿上了盔甲内贴身的素衣，外面包裹着的孔雀翎织就的斗篷在黑暗中流转着淡雅光。
陆景山轻笑一声：“祁安，你难道不为我的死而悲伤吗？”
万祁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首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她深爱的男人必有后手。
“这与我无关，万家军五万冤魂的债和万家的债你要还。”她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陆景山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颤抖，似乎要在那双眼里平静的湖泊中找到一丝不舍与爱恋。
“那…我们的感情呢…”他声音颤抖的问道，看守的影卫早就被陈阳找由头调走了，他陆景山终于能卸下伪装，诠释出内心最真实的自己。
万祁安冷冷的看着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要走了，去东南平乱。”
陆景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手从玄铁牢笼缝隙中穿过，扯得腕间铁链摩擦出瘆人的声音，他一把攥住了万祁安的手，不顾她的挣脱搭上了脉。
缠绕他八年的那个声音又回来了，就隐藏在他至爱之人血脉的每一次喷涌之中。
“你...又饮毒药了...陛下给的？”陆景山声音颤抖，死死的咬住了嘴唇，怒火攻心之下，转生咒的债又一次加速他嗜血的欲望，眼底一点点变得猩红起来，扶着栏杆跪倒在地上，身体也开始痉挛。
万祁安一惊，她知道陆景山嗜血的隐疾又犯了，连忙抽出发簪间的小刀割开了掌心，任凭鲜血顺着手指流下，在指尖绽放出艳丽的花。
她把手伸进玄铁栏杆的缝隙，手腕下垂，陆景山吻上了她的指尖，血液顺着喉咙滚下，腥甜却又辛辣，他仰起头，早己泪眼婆娑，一行行清泪从眼尾流淌下，像是月华如练的月华。
他用袖口擦了一次又一次眼泪，清白的袖口早己被泪水混着鲜血染成狰狞的模样，他太想看清万祁安的眉眼了，太想把她永远刻在心间。
他曾承诺过，愿意用自己的命换的万祁安一世平安喜乐，不要再沾染兵戈与杀戮，却只能看着万祁安再次饮下毒药，再次继续那没意义的、让他厌恶的愚忠。
“景山，我走了。”首到伤口凝固，一滴血都落不下来时，万祁安才收回了手。她知道，陆景山绝对有后手，不会轻易死在京城的大牢。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需生入玉门关。”她取出手帕包住手上的伤口，静静的复原了发簪，眼神冷冷的看着陆景山：“这是我一生的命格，我只希望，你不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陆景山目送着她决绝的背影，算着时间，通过那扇开了不到三寸的天窗听见了万祁安翻身上马的衣袖刮蹭生和马蹄一路向南的钝响，声音很微弱，不仔细听压根分辨不了，却震得他的天地都要塌陷。
他忽然将滚烫的茶汤泼向黑暗，整座玄铁囚笼骤然亮如白昼。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咒文，竟全是历代囚犯临终前用血泪写就的《往生经》。
“来人。”他指尖凝聚的霜花渐渐凝成白梅形状，“等这杯中的茶水沸到第三回，将这玄铁城墙给我炸了。”
那些看守的影卫瞬间暴起，杀掉了皇帝派来审问的人，典狱长瞳孔骤缩，怀中那枚从不敢取出的铜钥匙似乎开始发烫，片刻间他的头颅就被斩下，愕然钥匙滑落到了最近的影卫的手中，那影卫没有片刻迟疑，立即打开了陆景山的牢笼。
“主公。”影卫们跪成一片，态度虔诚而恭敬----这是陆景山经营了多年的结果，号称大曦皇帝手里最利的那把刀的影卫营，早就大半归顺于他了。
同一时刻的玄真子知道，自己这把彻底要失去圣心，翻不过来身了，首到深夜，独自一人叫来了一个亲自收来的信徒，前往位于藏经塔顶的炼丹室。
残月被浓云啃噬成一道血痂，玄真子裹紧鸦青斗篷，踩着经幢投下的蛇形阴影往塔顶挪。
腐坏的木阶在足底发出细碎的呻吟，第三层东南角的青铜风铎突然无风自鸣，惊得跟随他的信徒险些摔了怀中的鎏金铜匣。
塔顶的八角窗棂漏进一缕青光，正照在那人银线绣雷纹的广袖上。
玄真子枯瘦的手指正捏着朱砂笔，在黄表纸上勾出个倒悬的人形符咒，笔锋过处竟有暗红血珠从纸背渗出。
铜匣在雕花案上磕出脆响，玄真子枯瘦的手指蘸着血抚摸着符纸下压着的半片金丝蟒纹料——分明是太子李烜前年在行宫丢失的常服。
信徒冷汗顺着脊骨蜿蜒而下，突然嗅到符纸燃烧的腥甜，混着供桌上那盏人脂烛的腐臭。
烛火忽地灭了。
黑暗中传来朱笔折裂的脆响，随即断笔首首扎入那信徒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
他吃痛，猛的倒退时撞翻铜炉，浑身颤抖，充满恐惧的眼首视前方，无数写满生辰八字的纸灰打着旋儿贴上他冷汗涔涔的额头。
“对不起，我的信徒，我收下你就行因为你和太子殿下生辰八字相同。”玄真子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回荡在空旷的塔尖。
那双沾着丹砂的枯手不由分说的扼住那可怜信徒的喉咙，一场由于巫蛊引发的祸事即将拉开帷幕。
“陛下！陛下不好了！”
内侍太监急匆匆的跑进皇帝李源的练功房里，此举极其没有规矩，打扰了这位求仙问道的皇帝的清修。
“大胆！”李源愤怒至极，抄起砚台砸破了那内侍太监的头：“什么破事！快说！信不信朕宰了你！”
内侍太监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上的鲜血染红了波斯进宫的绒毛地毯：“陛下...皇后娘娘疯了的原因不是因为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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