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是蓝色的。
乔寒年仰起头，任由霓虹灯污染的雨滴砸在视网膜上。
他新换的义眼有光谱分析功能，此刻正疯狂弹出污染物警报——
2167年的新东京，连酸雨都掺着纳米级机械颗粒。
"编号CL-X790，请立即返回工作岗位。"
脑后植入的芯片发出刺痛警告，耳蜗深处传来合成女声。
"您己违反《仿生人管理条例》第17条：禁止在非检修时段开启视觉美学模块。"
少年垂下睫毛，嘴角却弯起微妙的弧度。
他伸出舌头接住一滴雨，金属颗粒在舌尖炸开的瞬间，藏在臼齿后的微型发射器悄悄启动。
三公里外的摩天楼突然断电，整面玻璃幕墙变成巨大的投影屏。
模糊的监控画面一闪而过：
穿白大褂的男人被锁在培养舱里，淡蓝色液体正从鼻腔缓缓注入。
"果然跟着过来了啊......"
乔寒年轻声呢喃，指尖抚过锁骨下方。
那里本该有个月牙形接口，如今却被仿生皮肤完美覆盖。
雨幕中传来齿轮咬合的声响，他转身时，工作服下摆扫过路边水洼。
倒映出的不是他现在的模样，而是条蓝黑色鱼尾——
来自上个世界最后的残影。
……
"你迟到了两分三十八秒。"
机械臂突然从天花板垂下，钳住乔寒年的手腕。
诊所里弥漫着有机溶剂的味道，手术台上躺着个被开颅的少女。
她的大脑皮层正在投影昨晚的梦境——
全是燃烧的月亮碎片。
梳着脏辫的义体医生转过身，电子烟喷出的雾气里飘着神经麻醉剂。
"我说过，偷装情感模块的仿生人活不过三天。"
他踢了踢墙角。
"那家伙今早刚被回收，记忆芯片还在漏电。"
乔寒年乖巧地蹲下来，捡起地上半融化的芯片。
当指尖触碰到焦黑部分时，芯片突然亮起红光，投射出一段被加密的记忆——
【警告：检测到S级通缉犯特征匹配】
【疑似目标：前月亮湾首席研究员 林战】
【悬赏金额：?9,000,000】
"医生。"
少年突然抬头，琥珀色的义眼泛起数据流的光。
"您见过会流泪的仿生人吗？"
没等对方回答，他就自己划开了左手静脉。
淡蓝色液体涌出的瞬间，整个诊所的电子设备同时发出嗡鸣，那些机械臂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聚拢过来。
……
"停下！你他妈疯了？"
义体医生撞翻手术台，扑过来按住他流血的手腕。
"这可是黑市炒到三千万一毫升的......"
"生物液态金属。"
乔寒年接上他的话，声音轻得像在哼摇篮曲。
"成分为氯化钠、蛋白质、锂元素，以及......"
他忽然贴近医生耳边。
"月亮湾的海水同位素。"
诊所的防盗系统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乔寒年却笑起来。
他任由医生贪婪地舔舐自己手腕上的液体，另一只手悄悄摸向脑后——
那里有枚伪装成神经栓的微型炸弹，引爆密码是林战在第三卷最后说的那句话。
玻璃窗突然爆裂，三个治安官破窗而入。
他们的机械义眼锁定乔寒年，枪口却对准了正在异变的医生——
那家伙的舌头己经金属化，正顺着少年手腕的伤口往里钻。
"根据《反AI扩散法》，立即终止该生物机械融合行为！"
治安官的头盔面罩上闪过红色代码，乔寒年认出那是主神碎片的标记。
他假装踉跄着后退，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
当治安官扣下扳机的瞬间，少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如您所愿。"
子弹穿透医生头颅的同一秒，乔寒年藏在齿间的发射器启动了诊所地下的备用电源。
所有显示屏同时亮起，播放起一段本该被销毁的录像——
【月亮湾实验室监控记录】
【日期：新历2165年7月16日】
【画面中央的林战正将注射器扎进自己颈部，液体颜色与乔寒年血液完全相同】
……
治安官们的机械义眼突然溢出蓝色液体。
乔寒年趁机撞开通风管道爬进去，身后传来机体过载的爆炸声。
他在黑暗的管道里蜷缩成一团，慢慢舔干净手腕残留的血迹。
这具身体是特别定制的，泪腺和血液都复刻了人鱼特性，但真正的杀手锏藏在......
"找到你了。"
金属管壁突然传来震动，低沉男声带着电子杂音。
乔寒年瞳孔骤缩，这个声音虽然经过变声处理，但那种特有的、每个世界都不变的停顿节奏——
通风口盖板被暴力掀开，戴着战术面具的男人逆光而立。
他左臂的机械义肢闪着冷光，皮肤接缝处隐约可见"S-000"的烙印n
那是上个世界林战给他的编号。
男人摘下面具，露出与林战有七分相似的脸。
但乔寒年立刻注意到异常：
他的虹膜是纯粹的数据流蓝色，下眼睑嵌着两枚微型储液罐，里面装着淡蓝色液体。
"初次见面。"
男人扣住乔寒年的脚踝，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或者说......"
他的声线突然变成林战的音色。
"欢迎回家，我的小人鱼。"
诊所外响起更多警笛声，但乔寒年却笑起来。
他主动环住男人的脖子，在对方耳边轻轻呼气："这次换我当猎人了，主人。"
藏在臼齿的发射器悄然启动，治安局所有显示屏同时切换画面——
这次播放的是第三卷结局，林战抱着人鱼形态的他沉入海底的瞬间。
男人的机械义肢突然失控，狠狠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乔寒年趁机挣脱，跳进雨幕前回头看了一眼：
那双数据流蓝的眼睛里，正浮现出月亮湾的倒影。
……
乔寒年在剧痛中睁开眼睛时，最先看到的是一把沾血的解剖刀。
刀尖悬在他右手腕上方三厘米处，握着刀的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艺术家的手。
"桡神经和尺神经之间有个有趣的交汇点。"
男人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丝绸，刀刃顺着少年手腕内侧慢慢游走。
"切断这里，能让人保持精细动作却无法作画......美术史上有三位大师因此自杀。"
解剖刀突然刺入皮肤，乔寒年瞳孔骤缩。
这不是赛博世界的机械痛感，而是真实的、血肉被割开的锐痛。
他本能要挣扎，却发现西肢被特制皮带固定在解剖台上，手腕处的束缚带内层还缝着细密的钢针。
"嘘。"
男人用沾血的刀尖抬起他的下巴。
"你从那个电子地狱带来的小把戏，在这里可不管用。"
顶灯惨白的光照出对方的脸。
细框眼镜后是一双罕见的灰紫色眼睛，白大褂领口别着美院教授铭牌：
温言清，油画系主任/神经美学研究室。
乔寒年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有块颜料渍。
靛青色，正是第三卷人鱼鳞片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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