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雨来，机械樱花在雨中摇曳。
乔寒年站在窗前，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凝成白雾。
他用手指画了个小小的月亮，又很快擦掉。
"厉教官。"
他突然开口。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明明记得一切，却假装忘记，是不是很过分？"
厉战的机械臂突然发出过载的嗡鸣。
少年转过身，眼神干净得让人心碎。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见自己在海里……还有，有人叫我CL-0000。"
温言清手中的试管突然炸裂。
玻璃碎片划破乔寒年的脸颊——
鲜红的血珠滚落，在实验室的白炽灯下，刺眼得令人窒息。
……
乔寒年站在画室中央，指尖轻轻抚过调色盘上的颜料。
七十五。
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闪烁——
温言清的悔恨值进度，卡在这个节点己经太久了。
教授变得温和，偶尔甚至会对他露出近似于怜惜的眼神，但还不够。
远远不够。
少年叹了口气，将靛青色颜料挤在调色盘上。
颜料里掺着神经毒素，是温言清亲手调制的，原本用来摧毁他的右手。
现在，它将成为最后一场表演的道具。
"演累了。"
他轻声自语，指尖蘸了一点颜料，在画布上画了轮小小的月亮。
……
温言清推门进来时，看见乔寒年正用左手作画——
少年的右手垂在身侧，手腕上还缠着绷带，那是他上次划伤的痕迹。
"教授。"
乔寒年回头，露出一个柔软的笑。
"要看看我的新作品吗？"
画布上是美院的樱花树，树下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胸口插着一把解剖刀。
鲜血染红了花瓣，而站在尸体旁的剪影——
灰紫色眼睛，白大褂，手里拿着染血的调色盘。
温言清的瞳孔微微收缩。
"画得不好。"
乔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但我想送给教授。"
他端起调色盘，假装绊倒，整个人向前栽去。温言清下意识伸手去接——
少年却精准地握住他的手腕，将解剖刀刺入自己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不是淡蓝色，而是刺目的鲜红。
乔寒年跌进温言清怀里，呼吸逐渐微弱。
他仰起脸，眼神清澈得可怕："这次……是人类的血哦。"
温言清的手在发抖。
他杀过乔寒年十八次。
每一次都是实验体的淡蓝色血液，每一次都不会真正疼痛。
但此刻，怀里的少年体温正在流失。
鲜血浸透了他的白大褂。
粘稠、温热、带着铁锈味——
真实得令人崩溃。
"你……"
乔寒年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染血的手指按在温言清左胸的蛇瞳印记上。
"后悔了吗？教授。"
窗外，所有机械樱花同时凋零。
【悔恨值：100%】
……
厉战踹开画室门的瞬间，樱花残瓣混着寒风灌入。
他看见乔寒年安静地躺在温言清怀里，胸口插着那把熟悉的解剖刀，鲜血浸透白大褂，在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符文。
少年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唇角却还挂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仿佛只是睡着了。
温言清抬起头，灰紫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某种陌生的情绪："我们要跟着他去第五卷吗？"
机械臂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厉战单膝跪地，S-000烙印在军装领口下灼烧般发烫。
他伸手抚过乔寒年冰凉的脸颊——
那里再也不会浮现那种狡黠又天真的表情了。
"他很喜欢你。"
温言清轻声补充，指尖着少年留在自己左胸的血指印。
……
窗外传来数据崩塌的轰鸣。
美院的墙壁如融化的蜡般剥落，露出外层浩瀚的虚空。
机械樱花的残骸悬浮在空中，每一片花瓣都变成了血红色。
厉战将乔寒年抱起来，少年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那些灵动与算计都被抽离，只剩下这具单薄的躯壳。
"不用了。"
男人声音嘶哑，灰绿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逐渐崩溃的世界。
"等到第十二卷，一切终局，还会再见。"
温言清突然笑了。
他摘下染血的白手套，露出左胸的蛇瞳印记——
那里面正流动着乔寒年的血，渐渐凝聚成新月形状。
"真是……"
教授抚摸着那个印记，眼神晦暗难明。
"被算计到最后啊。"
……
世界崩塌的最后一刻，厉战低头吻了吻乔寒年的额头。
少年胸口的血迹突然泛起淡蓝微光，与温言清左胸的印记、厉战肩上的S-000烙印同时共鸣。
三道光柱刺破虚空，在数据洪流中撕开一道裂缝——
裂缝另一端，西幻世界的精灵王正从千年沉睡中睁开琥珀色的眼睛。
……
世界崩塌的最后一秒，温言清伸手触碰那道裂缝。
他的指尖传来刺痛——
左胸的新月印记正在灼烧，乔寒年的血液在皮肤下沸腾。
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风雪般灌入脑海：
画室里染血的调色盘
窗外凋零的机械樱花
少年临死前带笑的唇角
"原来如此……"
温言清低笑。
"你连我们的悔恨都要物尽其用。"
他的身影在数据洪流中逐渐透明，灰紫色瞳孔却亮得惊人，倒映着裂缝另一端的世界——
西幻大陆的夜空下，精灵王被秘银锁链禁锢在王座，月光照出他锁骨处同样的新月胎记。
……
厉战的机械臂死死抱住乔寒年逐渐冰冷的身体。
S-000烙印爆发出刺目红光，与虚空中的裂缝产生共振。
"指挥官在难过？"
怀中的"尸体"突然开口，睫毛颤动如将醒的蝶。
乔寒年染血的手指轻轻点上厉战的眉心。
"别担心……"
少年的身体化作无数淡蓝色光点，在空中凝结成第三卷人鱼的形态。
鱼尾轻摆，将两人推向裂缝：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最后一个光点消散前，厉战听见他带着笑意的低语：
"下次记得对我温柔点。"
……
第五卷的世界在眼前展开——
精灵古树的枝叶间，乔寒年缓缓睁开双眼。
秘银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月光在苍白的皮肤上流淌。
王座之下的阴影里，弑君者亚伦·奥古斯特握紧染血的剑，灰蓝色的瞳孔中映出精灵王的身影。
"预言说你会带来灾厄。"亚伦的声音低沉冰冷。
乔寒年歪了歪头，锁链擦过锁骨的新月胎记。
他露出一个与第西卷如出一辙的无辜笑容：
"那您要杀死我吗？陛下。"
远处，血月悄然升起。
【第西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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