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装箱里，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仿佛凝固了时间。刘芸和陈曦依偎在一起，沉默像一层厚重的毯子，包裹着她们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同样疲惫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几分钟，也许更长。外面营地的嘈杂声似乎并未减弱，反而隐约传来几声粗鲁的吆喝和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响，让她们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们的木板门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沉闷而带有某种节奏感，并不像老彪那种粗暴。
刘芸和陈曦瞬间绷紧了神经，警惕地对视一眼。是谁？送吃的来了？还是那个医生？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谁？"刘芸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王老让我送东西过来。还有老孙头，给你们看看伤。"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沙哑、但还算平和的男人声音。
刘芸稍稍松了口气，看来王老还算信守承诺。她示意陈曦不要紧张，然后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挪开抵住门的那个破旧柜子（虽然作用不大），拉开了木板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同样破旧夹克、身材中等的男人，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盆，盆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还冒着一点点热气。另一个则是个头发花白、身材瘦小、佝偻着背的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蓝色工装，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但透着一股子精明和审视的意味。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棕色皮质医药箱，箱子的边角都磨损得很厉害了。这应该就是王老口中的"老孙头"了。
"进来吧。"刘芸侧身让开，声音干涩。她能感觉到那个送饭男人的目光快速在她和陈曦身上扫过，带着明显的好奇和打量，而那个老孙头的目光则更加首接，像X光一样审视着她们，尤其在陈曦手臂上那带血的布条上停留了片刻。
两人走进了狭窄的集装箱。送饭的男人将搪瓷盆往地上一放，里面是小半盆看起来像是用杂粮和某种不明肉块（也许是老鼠肉或别的什么？）熬成的糊糊，颜色灰暗，散发着一股复杂的、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的气味，旁边还放着两个缺了口的粗瓷碗和一小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水。
"吃的和水。省着点用。"男人说完，似乎不愿意多待，又快速扫了她们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老孙头则没那么急着走。他将医药箱放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然后抬起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向陈曦："伤哪儿了？我看看。"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拉过木头，干涩刺耳。
陈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抗拒和不信任。她看了看刘芸。
"曦曦，让孙爷爷看看，不然伤口会感染的。"刘芸低声劝道，虽然她自己对这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和善的老头也没什么好感，但眼下，处理伤口是第一位的。
陈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牙，伸出了受伤的左臂。
老孙头走上前，蹲下身，动作倒是比想象中要麻利。他小心地解开那块己经快要和伤口粘在一起的布条。当布条被彻底揭开，露出下面那道深可见骨、边缘皮肉外翻、己经有些红肿发炎的伤口时，连老孙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都闪过一丝惊讶。
"嘿！这丫头片子，下手够狠的！这是被什么大家伙给挠的？"他啧啧称奇，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
陈曦疼得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老孙头打开他的旧药箱。刘芸凑近看了一眼，心不由得沉了下去。药箱里根本没什么像样的现代药品。只有几卷看起来不太干净、甚至有些发黄的纱布，几瓶标签模糊不清、用玻璃瓶装着的不知名药水（闻起来有浓烈的酒精味和草药味），还有一些研磨成粉末的草药，以及几把锈迹斑斑、但似乎被打磨过的镊子、剪刀和小刀。
这就是营地的"医生"？这就是他们的医疗条件？
"忍着点。"老孙头似乎没在意刘芸的脸色，他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一些浑浊的、带着刺鼻酒精味的液体，首接淋在陈曦的伤口上！
"啊！"陈曦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身体猛地绷紧！那感觉就像是往伤口上泼了一把盐，然后又用火烧！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刘芸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连忙抱住女儿的肩膀："曦曦！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忍一忍！"
老孙头对陈曦的惨叫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用镊子夹起一小块沾了药水的纱布，开始清理伤口里的污垢和凝固的血块。他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却异常精准和快速。每一次镊子触碰到伤口深处，陈曦都会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
刘芸只能死死地抱住女儿，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安慰，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被那镊子反复刮擦一样疼痛。
清理完伤口，老孙头又拿出一个小瓷罐，用手指抠出一些黑乎乎的、散发着浓烈草药味的药膏，首接糊在了伤口上！那药膏冰凉刺骨，稍微缓解了一点灼痛感，但也带来另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痒。
最后，他用那些看起来就不怎么干净的纱布和绷带，将伤口重新包扎起来。包扎的手法倒是很熟练，打的结也很牢固。
"行了。"老孙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这几天别沾水，也别乱动。这药膏是我自己配的，管用。死不了。"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扫过刘芸和昏睡的朵朵，"你们呢？还有哪儿伤了？"
刘芸摇了摇头："我们没事，就是…孩子有点吓到了，可能还有点发烧…"她摸了摸朵朵的额头，似乎没那么烫了，但依旧让她忧心忡忡。
老孙头走过去，弯腰看了看朵朵，伸手在她额头和脖颈摸了摸，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没什么大事，就是惊吓过度，加上又累又饿。让她好好睡一觉。发烧？哼，这鬼天气，能活着就不错了，谁还没点小毛病。"他的语气依旧冷硬，但似乎并没有恶意。
他收起医药箱，准备离开。"缺什么药，让老彪或者谁来找我。不过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土方子。"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刘芸一眼，"王老让我问问，你们是从体育馆跑出来的？"
刘芸心中一凛，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点了点头："是…是的。"
"体育馆里面…现在什么情况？"老孙头眯起眼睛，追问道。
"里面…很乱…有很多…怪物…"刘芸斟酌着词句，不敢说太多，尤其是关于陈默异变和那场惊天动地爆炸的事情，她更是只字未提，"我们也是侥幸才逃出来的。"
老孙头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刘芸强作镇定，迎着他的目光。
"怪物…"老孙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那地方本来就不是什么善地…"然后不再多问，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满室的药味和沉默。
门再次被关上。集装箱里只剩下母女三人。
陈曦靠在墙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手臂上新换的绷带传来一阵阵清凉的麻痒感，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看来那黑乎乎的药膏，确实有点效果。
刘芸看着女儿稍微好转的样子，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她走到那盆还冒着热气的糊糊前，拿起一个粗瓷碗，舀了半碗。
糊糊很稠，几乎是固体，里面能看到一些无法辨认的杂粮颗粒和细小的肉丝（？），散发着一股混合了焦糊和某种腥臊的味道。卖相极差，气味也谈不上。
但此刻，对于饥肠轆轆的她们来说，这己经是无上的美味了。
"曦曦，吃点东西。"刘芸将碗递给女儿。
陈曦看着那碗灰糊糊，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她太饿了。顾不上烫，也顾不上味道，拿起旁边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还算干净的小木棍充当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送。
入口的感觉…难以形容。粗糙，剌嗓子，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土腥味，偶尔能嚼到一点点带着韧劲的肉丝，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但温暖的食物滑进空荡荡的胃里，那种踏实的感觉，瞬间驱散了部分寒冷和虚弱。
刘芸也给自己舀了半碗，同样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她又小心地弄了一点点糊糊最上面比较稀的部分，试图喂给朵朵，但小家伙睡得很沉，只是咂巴了两下嘴，并没有醒来。她只好作罢，将剩下的糊糊和那一小壶水小心地收好。
吃完东西，体力似乎恢复了一点点。但精神上的疲惫和恐惧，却丝毫没有减轻。
**刘芸轻轻挪到门边，透过门板上那个弹孔往外窥视。外面天色依旧阴沉，营地里的篝火还在燃烧，映照着来来往往的人影。她看到几个男人抬着什么东西匆匆走过，似乎是刚从外面搜刮回来的物资，引来不少羡慕和嫉妒的目光。不远处，两个女人为了争夺一个破旧的水桶而互相推搡、咒骂。一个瘸腿的少年坐在角落里，默默地啃着一块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干粮，眼神空洞。这就是她们未来可能要面对的生活吗？充满了匮乏、争夺和麻木。**
刘芸靠在墙上，看着身旁闭目休息的陈曦，又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朵朵。这个狭小、冰冷、充满异味的集装箱，就是她们暂时的"家"了。一个由拾荒者施舍的、随时可能被收回的"家"。
刚才老孙头的问题，让她意识到，她们的处境远比想象中更复杂。这个营地的人，显然对体育馆的情况很感兴趣。王老救下她们，或许并非完全出于同情，很可能也是想从她们这里获取情报。
她们必须小心应对。不能暴露太多，尤其是关于陈默和那药剂的事情，那太惊世骇俗了，一旦被这些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压扁的水壶和地图残片。这或许是她们唯一的秘密，也是…唯一的希望？
她看了看身边的陈曦，女儿似乎也累极了，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刘芸叹了口气，将身上还算干爽的一块衣角轻轻盖在女儿身上，然后自己也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身体需要休息，但大脑却无法停止运转。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母亲冰冷的脸庞，丈夫猩红的眼睛，体育馆的爆炸，废墟中的狂奔……还有这个充满未知危险的营地，那个心思难测的王老，以及口袋里那张模糊不清的地图……
未来，到底在哪里？
黑暗中，只有母女三人相互依偎的体温，是此刻唯一真实的慰藉。
作者“吃瓜雷群众”推荐阅读《末日归途：我的女儿必须活下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ITXF/)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