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区的春风裹着沙砾，刮得人睁不开眼。孟铁山坐在窑洞前的石磨旁，独臂拨弄着算盘，噼啪声混着远处的枪声，像极了黑风寨时期赌坊里的骰子响。赵文彬抱着一叠油印文件从窑洞里钻出来，裤腿上沾着新鲜的驴粪 —— 这是他们最新的 "办公桌"。
"老孟，佐藤的密电又加密了。" 赵文彬把破译失败的电文摔在石桌上，油墨还没干，在阳光下泛着蓝光，"小鬼子的密码本每三天一换，比的脸还快！"
孟铁山没说话，手指在算盘上突然停住。他盯着横梁上挂着的日军膏药旗 —— 那是去年收编土匪时从寨子里缴来的，如今被改成了桌布，弹孔里漏下的阳光在算盘上织出斑驳的图案。三天前，他在这面旗子上发现了枚围棋子，黑子，正中央刻着 "天元" 二字。
"把高占魁的密信拿来。" 孟铁山忽然开口，独臂在算盘上快速拨动，仿佛在计算着什么。赵文彬愣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米汤写着 "明日酉时，粮车过青羊岭"—— 这是伪军高占魁送来的情报，却被赵文彬怀疑是陷阱。
孟铁山把密信凑到油灯前，纸面上浮现出几行暗字。他忽然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缝："老赵，小鬼子玩的是围棋谱那套把戏！" 他抄起算盘砸在地图上，算珠滚落，在 "青羊岭" 位置堆成个三角，"你看这密电码，每个数字对应棋盘上的星位，天元就是坐标中心！"
赵文彬凑过去，只见算盘上的算珠分别指向 "三三"、"星位"、"小目"，正是围棋开局的常见布局。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佐藤在《华北治安战报》里提到过 "棋道即兵道" 的论调，后颈顿时泛起一层冷汗。
"那高占魁的情报......" 赵文彬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孟铁山空荡荡的左袖上。自从上个月断臂后，这个独臂汉子似乎突然开了窍，连缴获的日军《步兵操典》都能翻出花来。
"半真半假。" 孟铁山用独臂夹起根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粮车是真的，埋伏也是真的，但鬼子的主攻方向不是青羊岭，是这儿 ——" 笔尖重重戳在 "鹰嘴崖" 上，木屑飞溅，"他们想诱咱们去救粮车，然后用骑兵包饺子！"
赵文彬倒吸一口凉气。鹰嘴崖是太行山区的天然屏障，三年前孟铁山就是从那里用滚石砸退了国军追兵。如果日军在那里设伏，仅凭独立大队的兵力，怕是要被碾成齑粉。
"那咱们将计就计。" 孟铁山忽然站起，独臂扯下墙上的《孙子兵法》—— 这本书的扉页己经被他翻烂了，"用鬼子的棋谱，下咱们的棋！" 他翻开书，露出夹在里面的算盘珠，每个珠子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让老算盘把情报传给高占魁，就说咱们后天正午过鹰嘴崖。"
"老算盘？" 赵文彬挑眉，想起那个在镇上开米铺的地下党，据说能双手拨算盘，眼观六路。孟铁山点点头，从裤兜里摸出枚黑子，在《孙子兵法》扉页的 "兵者诡道" 西字旁轻轻一放："告诉老算盘，用 ' 征子 ' 战术。"
三天后的正午，青羊岭官道上尘土飞扬。孟铁山趴在山顶的草丛里，独臂举着缴获的望远镜，镜片上还沾着去年冬天的冻霜。他看见二十辆粮车在伪军护送下缓缓前行，车斗里的麻袋鼓囊囊的，偶尔漏出些金黄的麦粒 —— 果然是真粮。
"营长，鬼子的骑兵来了！" 通讯员小柱子压低声音，手指向远处的山坳。孟铁山顺着他的手势望去，只见数百骑日军正呈扇形展开，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正是佐藤的王牌骑兵联队。
"通知老算盘，该他上场了。" 孟铁山咬开手榴弹保险盖，独臂肌肉紧绷，仿佛回到了当年劫粮车的日子。远处的米铺里，老算盘正哼着小调拨弄算盘，每个算珠的碰撞声都通过地下通道传到了日军监听站 —— 那是孟铁山特意让人挖的 "声音陷阱"。
日军少佐山本举起指挥刀，正要下达冲锋命令，忽然听见耳机里传来清晰的算盘声。他示意通讯员仔细聆听，却发现那噼啪声竟与围棋落子的节奏吻合。正当他困惑时，译电员突然脸色惨白："联队长，共军情报说...... 他们己经攻占鹰嘴崖了！"
山本瞳孔骤缩。鹰嘴崖若失，日军在华北的补给线将被拦腰斩断。他猛地扯掉耳机，挥刀转向："全体向鹰嘴崖进发！" 骑兵队瞬间转向，马蹄踏碎麦田，扬起一片黄尘。
孟铁山看着日军远去的背影，忽然大笑起来，震得草丛里的麻雀扑棱棱乱飞。小柱子不解地看着他，只见独臂汉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压缩饼干 —— 这是赵文彬昨天硬塞给他的。
"笑啥？" 小柱子小声问。
"笑鬼子傻。" 孟铁山把饼干掰成两半，递给小柱子一块，"你瞧着吧，等他们到了鹰嘴崖，连个共军的毛都摸不着，倒是青羊岭的粮车......" 他抬起独臂，指向正在撤退的伪军车队，"该咱们收网了。"
与此同时，鹰嘴崖下的日军监听站里，山本看着空荡荡的山谷，气得把指挥刀插进土里。译电员战战兢兢地递来最新截获的情报，上面用毛笔写着："楚河汉界，各安天命 —— 孟铁山敬上。" 山本盯着 "孟铁山" 三个字，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中国有个叫韩信的将军，擅长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八嘎！" 山本拔出刀，劈向旁边的算盘，算珠滚落一地，在寂静的山谷里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极了围棋落子的声音。
黄昏时分，独立大队的营地飘起炊烟。孟铁山坐在篝火旁，独臂拨弄着新缴获的日军密码本，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围棋谱。赵文彬端着碗野菜粥过来，看见他正在用炭笔在谱面上画红叉。
"老孟，你这假情报玩得漂亮，高占魁那边......" 赵文彬欲言又止，他知道孟铁山和高占魁有过命的交情。
"高占魁的密信是双重陷阱。" 孟铁山头也不抬，炭笔在 "天元" 位置画了个圈，"他既想骗鬼子，也想骗咱们。" 他忽然抬头，目光在篝火中跳动，"不过这次，老子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赵文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几个战士正押着俘虏过来，其中一个正是高占魁的副官。那副官的怀里掉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精致的怀表，表盘上刻着樱花图案 —— 这是日军联队长才能佩戴的饰物。
"老孟，你早就知道他是双重间谍？" 赵文彬惊讶地问。
孟铁山把密码本扔进火里，腾起的火星照亮了他脸上的伤疤："从他第一次送情报时，老子就闻出味了。" 他摸出烟袋，用独臂熟练地装烟丝，"不过这次，老子借他的手，给鬼子下了盘死棋。"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向夜空，像极了当年清河村被焚时的火焰。孟铁山忽然想起赵文彬说过的 "兵者诡道"，又想起《论持久战》里的 "发动群众"，嘴角不禁扬起一丝苦笑。他知道，这场假情报战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 但至少现在，他学会了用鬼子的方式，打鬼子的脸。
"老赵，" 孟铁山忽然开口，独臂指向远处的太行山，"等打完这仗，你说咱们能把鬼子的密码本都改成算盘算珠不？这样老百姓都能看懂，省得小鬼子再玩花样！"
赵文彬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笑了。他知道，这个曾经只会抡铡刀的汉子，如今己经学会了用脑子打仗。他从怀里掏出本崭新的《算术课本》，放在孟铁山膝头："先学会打算盘吧，等你能双手拨珠了，老子带你去见真正的情报专家！"
孟铁山翻了个白眼，却把课本紧紧抱在怀里。远处传来哨兵的脚步声，夹杂着战士们的鼾声。他抬头望向星空，忽然觉得那些闪烁的星星就像棋盘上的棋子，而他，终于学会了如何下这盘大棋。
夜风渐起，吹得篝火噼啪作响。孟铁山摸了摸空荡荡的左袖，又摸了摸怀里的课本，忽然觉得断臂处的伤疤不再那么疼了。他知道，这一仗，只是开始。而他，孟铁山，太行山的儿子，终将用鬼子的棋谱，下出一盘属于中国人的必胜之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七杀太行(http://www.220book.com/book/IWJ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