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秋天来得暴烈，山风卷着枯黄的树叶砸在脸上，像小鬼子的耳光般生疼。孟铁山蹲在鹰嘴崖的石缝里，啃着一块硬得能崩牙的高粱饼，听着山下公路上汽车轰鸣 —— 那是国军 358 团的车队，正沿着盘山道往黑风寨方向开。
“孟爷，” 虎娃递来一捧山泉水，水里漂着几片野菊，“楚云鹏这龟儿子，说是来‘联合抗日’，咋带了三个营的兵力？”
孟铁山没接水，盯着车队尾部那辆美式吉普。车窗摇下一条缝，他瞥见副驾驶座上的军官正用白手套擦着望远镜，金丝眼镜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疼 —— 那是楚云鹏的副官，听说以前在北平留过洋，连撒尿都要讲究个 “抛物线美学”。
“龟儿子的算盘打得精，” 孟铁山把饼渣吐在石头上，“说是接管防区，实则想收编老子的人。” 他摸了摸腰间的勃朗宁，枪柄上还沾着上个月处决二当家时的血垢，“赵连长咋说？”
“赵连长在山下跟他们扯皮，” 虎娃压低声音，“说让您别冲动，现在还是统一战线……”
“统一个屁！” 孟铁山突然起身，独臂撞得石缝里的碎石哗啦啦往下掉，“前年老子在清河村杀鬼子时，这帮龟儿子在哪？现在看老子队伍壮大了，就想来摘桃子？”
他转身走向营地，独臂夹着那本《孙子兵法》，书页间夹着的辣椒粉被山风掀起，飘得他首打喷嚏。路过训练场时，几个战士正用缴获的日军钢盔淘米，看见他过来，慌忙立正 —— 自从上个月收编了残匪，营地里总算有了点队伍的样子。
“都给老子听着！” 孟铁山站在老槐树下，树皮上还留着前几天比武时的刀痕，“今晚有贵客要来，都把家伙擦亮点！”
“孟爷，真要跟国军干？” 王大炮瘸着腿走过来，他的伤还没好，走路时身子歪得像棵被雷劈过的树，“赵连长说……”
“少跟老子提赵连长！” 孟铁山瞪了他一眼，“老子知道啥该干，啥不该干。” 他顿了顿，语气稍软，“你去把后山的地道口再加固加固，万一打起来……”
夜幕降临，黑风寨的营地里燃起几堆篝火，远远看去，像荒坟上的鬼火。孟铁山穿着从日军尸体上扒下来的黄呢子大衣，戴着歪歪扭扭的日军帽，手里拎着一把缴获的王八盒子 —— 他要去会会楚云鹏，用小鬼子的行头，给这龟儿子点颜色瞧瞧。
“记住，” 他对虎娃说，“听见炮响就带人冲下去，先打辎重车，再断后路。”
“孟爷，您这打扮……” 虎娃看着他身上的黄皮，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咋？” 孟铁山冷笑一声，“老子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赵连长教的。” 他拍了拍腰间的炸药包，“等会儿你就瞧好吧，老子要让楚云鹏看看，啥叫‘兵不厌诈’。”
楚云鹏的临时指挥部设在山脚下的破庙里，门口站着两个卫兵，抱着美式汤姆森冲锋枪，看见孟铁山走来，立刻端起枪：“什么人？”
孟铁山用日语骂了句 “八嘎”，故意把声音压得粗哑。卫兵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孟铁山己经掏出一张伪造的日军通行证，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太君！” 卫兵立刻敬礼，“请进！”
破庙里点着几盏马灯，楚云鹏正坐在供桌上，翘着二郎腿啃烧鸡。看见孟铁山进来，他挑了挑眉，用牙签剔着牙：“孟大队长果然胆识过人，敢穿小鬼子的皮来见我。”
孟铁山没吭声，盯着他手里的烧鸡 —— 自从进了八路军，他己经三个月没见过油水了。楚云鹏笑了笑，扔过来半只鸡：“尝尝？美式罐头腌的，比你们的辣椒汤强多了。”
孟铁山接住鸡，撕下半只鸡腿塞进嘴里，油汁顺着下巴往下淌。他故意吧唧着嘴，余光却在打量庙里的布局：墙角堆着几箱弹药，两个副官在地图前低声交谈，后殿传来麻将声 —— 国军果然还是那副德行，走到哪都忘不了吃喝玩乐。
“说吧，” 孟铁山抹了把嘴，“你龟儿子大老远跑来，到底想干啥？”
楚云鹏擦了擦手，从供桌上跳下来，走到地图前：“孟大队长，你看这太行山脉，地势险要，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小鬼子占了东边，咱们国军占了西边，你这黑风寨……”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正好卡在中间，要是能归到我们 358 团旗下，咱们联手打鬼子，岂不是美事一桩？”
“联手？” 孟铁山冷笑，“你们国军打鬼子时，老子在黑风寨劫粮车；你们国军跑的时候，老子在鹰嘴崖砍鬼子。现在说联手？” 他往地上啐了口鸡骨头，“老子看你是想吞并老子的队伍！”
楚云鹏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孟大队长，话不要说得太难听。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你们八路军归蒋委员长统一指挥，我这也是奉命行事。”
“奉你娘的命！” 孟铁山突然站起身，独臂拍得供桌嗡嗡响，“老子只认打鬼子的命令，不认龟儿子的吞并！”
楚云鹏身后的卫兵立刻举枪，孟铁山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扔在供桌上：“咋？想动手？老子来之前就跟弟兄们说了，要是老子回不去，今晚就把你们的弹药库炸上天！”
楚云鹏盯着那油纸包，眼里闪过一丝惊疑 —— 他知道，孟铁山这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挥了挥手，让卫兵退下，然后勉强笑了笑：“孟大队长误会了，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这样吧，只要你肯归顺，我保你当个上校团长，枪炮弹药管够。”
“上校团长？” 孟铁山捡起桌上的烧鸡，慢悠悠地撕着肉，“能比打鬼子过瘾？” 他突然把鸡骨头砸向楚云鹏，“龟儿子听好了，老子是八路军的人，这辈子只认共产党的旗！”
楚云鹏躲过鸡骨头，脸色铁青：“孟铁山，你别给脸不要脸！”
“脸？” 孟铁山大笑，“老子的脸早在清河村被鬼子撕烂了！” 他转身走向庙门，突然停住脚步，“对了，替老子给蒋委员长带个话 —— 等老子杀完鬼子，再跟你们算总账！”
他走出庙门，夜色己经深了。虎娃蹲在庙后的草丛里，看见他出来，立刻迎上去：“孟爷，咋样？”
“咋样？” 孟铁山摸出腰间的炸药包，“龟儿子想招安老子，门都没有！” 他指了指山下的车队，“看见那辆吉普没？等会儿你带两个人去把它点了，就说是小鬼子干的。”
虎娃愣了愣：“这…… 赵连长要是知道了……”
“少废话！” 孟铁山瞪了他一眼，“老子自有分寸。快去！”
虎娃带着人走后，孟铁山坐在庙前的石头上，摸出那本《孙子兵法》。月光照在书页上，赵文彬的批注清晰可见：“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他笑了笑，把书塞进怀里 —— 赵连长总说他打仗不讲究章法，可这次，他偏要让这龟儿子看看，什么叫 “兵不厌诈”。
远处传来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孟铁山站起身，看着山下乱成一团的国军，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解下身上的日军大衣，扔在地上，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粗布褂 —— 那才是他孟铁山的衣服，比小鬼子的黄皮舒服多了。
“孟爷！” 虎娃跑回来，脸上带着兴奋，“吉普炸了，弹药车也着了！国军说是小鬼子偷袭，正乱着呢！”
“好！” 孟铁山拍了拍虎娃的肩膀，“咱们走！”
他们沿着山路往回走，路过一片玉米地时，孟铁山突然停住脚步。他听见玉米地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哭。虎娃刚要开枪，孟铁山拦住了他，示意他跟上。
玉米地里，一个穿着国军制服的年轻士兵正抱着枪哭，肩膀抖得厉害。看见孟铁山他们，他慌忙抹了把眼泪，举起枪：“别过来！”
“咋了，兄弟？” 孟铁山放缓语气，“想家了？”
士兵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你…… 你不是国军？”
“老子是八路军。” 孟铁山笑了笑，“咋，想当逃兵？”
士兵低下头，声音哽咽：“我不想打鬼子了…… 我爹被鬼子杀了，我娘…… 我娘被国军抓去当壮丁……”
孟铁山心里一沉，想起自己的爹娘，想起清河村的乡亲们。他走到士兵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跟老子走吧，咱们一起打鬼子，给你爹娘报仇！”
士兵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你们…… 真的打鬼子？”
“当然！” 孟铁山指了指远处的火光，“看见没？刚才那把火，就是老子点的。老子不光打鬼子，还要打那些欺负老百姓的龟儿子！”
士兵犹豫了一下，突然跪下：“大哥，我跟你走！”
孟铁山扶起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高粱饼：“先垫垫肚子，咱们回营地。” 他转头对虎娃说，“把他编到三连，就说是老子的兵。”
回到营地时，赵文彬正坐在老槐树下等他，手里拿着那本被翻烂的《论持久战》。看见孟铁山回来，他站起身，语气里带着怒气：“听说你去见楚云鹏了？还把他的车队炸了？”
“咋？” 孟铁山擦了擦手上的油，“龟儿子想吞并咱们，老子给他个教训！”
“你这是破坏统一战线！” 赵文彬提高了声音，“现在国共合作，咱们不能跟国军起冲突！”
“合作？” 孟铁山冷笑，“他们国军什么时候跟咱们合作过？前年在忻口，老子亲眼看见他们把老百姓推到前面当挡箭牌！” 他越说越激动，独臂挥舞着，“赵连长，你跟老子说句实话 —— 咱们八路军，啥时候才能痛痛快快打鬼子，不用再跟这些龟儿子扯皮？”
赵文彬看着他，眼里的怒气渐渐变成了无奈：“铁山，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咱们得顾全大局。”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军区的命令，让咱们配合国军打一场阻击战，地点在青羊岭。”
孟铁山接过命令，扫了一眼：“青羊岭？那地方易守难攻，小鬼子要是来了，够他们喝一壶的。”
“所以这次任务很重要，” 赵文彬说，“军区让咱们负责正面防御，国军负责侧翼包抄。”
“侧翼包抄？” 孟铁山冷笑，“他们国军能打侧翼？我看是想等咱们打完了，来捡现成的！”
“铁山！” 赵文彬严肃起来，“这是命令！”
孟铁山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他摸了摸腰间的勃朗宁，想起刚才在玉米地里遇到的那个士兵 —— 也许赵连长是对的，现在还不是跟国军撕破脸的时候。
“好吧，” 他叹了口气，“老子听你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 要是国军再耍花样，老子可不管什么统一战线！”
赵文彬点点头，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这次让你当总指挥，我给你打下手。”
“啥？” 孟铁山瞪大了眼睛，“老子一个大老粗，当啥总指挥？”
“你行的，” 赵文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打仗有灵性，又肯动脑子，比我强。” 他指了指孟铁山怀里的《孙子兵法》，“再说了，你现在可是读过兵书的人。”
孟铁山笑了，拍了拍胸脯：“行！老子就当回总指挥，让小鬼子看看，咱们八路军是怎么打仗的！”
山风又起，吹得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孟铁山望着远处的群山，想起楚云鹏那张虚伪的脸，想起日军少佐山田的武士刀。他摸出怀里的《孙子兵法》，在月光下翻开，书页上赵文彬的批注映入眼帘：“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
他合上书本，转头对赵文彬说：“赵连长，你说这青羊岭之战，咱们该怎么打？”
赵文彬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石桌上：“我正想跟你商量呢。你看这青羊岭的地形……”
两个人凑在地图前，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把影子投在老槐树上，像两尊铁塔。远处，虎娃带着新兵在训练，口号声此起彼伏。孟铁山听着这声音，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流 —— 不管国共怎么博弈，只要能打鬼子，他孟铁山就跟定了八路军！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七杀太行》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IWJ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