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西，清晨。程志远一夜未眠，眼窝深陷。他取出抽屉里备用的牙刷，在办公室洗手间简单洗漱。冰凉的水拍在脸上，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刚回到座位，电话就刺耳地响起。调查组通知他九点整到县委招待所301房间谈话，语气不容置疑。
程志远打开保险柜，取出三个文件夹。第一个装着这些年的银行流水和工作笔记；第二个是程家庄房屋建设的全部票据；第三个则是他悄悄收集的，关于胡玲玲家族与王局长往来的蛛丝马迹。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办公室主任小李探头进来，脸色古怪："程局，门口有个叫王德全的找您，说是有急事..."
程志远眉头一皱。自从上任交通局长后，他刻意与王德全保持距离，对方此时出现绝非巧合。
"让他进来吧。"
王德全风尘仆仆地冲进办公室，西装上还沾着雪水。这个往日里圆滑世故的商人此刻满脸焦急："程局长，听说您被调查了？"
程志远不动声色："王总消息很灵通啊。"
"别误会！"王德全从公文包掏出一个牛皮纸袋，"这是我准备的证明材料，包括当年您退还股份的公证书，还有那10万元的来龙去脉..."
程志远没有接："为什么要帮我？"
王德全苦笑："我王德全虽然爱财，但还知道什么是大是大非。胡玲玲那伙人..."他压低声音，"他们不光想搞垮您，还想借机洗白王局长的烂账！"
这句话让程志远心头一震。他接过文件袋，快速浏览——里面不仅有公证书，还有王德全与胡玲玲表叔的通话录音，以及几份隐秘的账本复印件。
"这些..."
"我留了备份。"王德全擦了擦额头的汗，"程局长，这些年我看着您在官场沉浮，您是真心为老百姓办事的人。我王德全虽然是个商人，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程志远沉默良久，最终伸出手："谢谢。"
王德全却后退一步，郑重地鞠了一躬："该说谢谢的是我。当年要不是您坚持原则，我早就走上歪路了。"
九点整，程志远准时出现在县委招待所。推开301房门，他惊讶地发现除了调查组三人，朱县长也在座，正神色凝重地翻看材料。
"程志远同志。"方组长示意他坐下，"经过初步核查，关于你受贿的部分举报确实存在疑点。但作风问题方面..."他推过一份档案，"这是县医院提供的体检记录，显示你与马晓雯曾同时在同一家宾馆住宿。"
程志远翻开档案，眉头越皱越紧。记录显示去年8月15日，他和马晓雯确实在某宾馆有入住记录，而这天正是他们去柳树沟义诊的日子！
"这是伪造的。"程志远斩钉截铁，"那天我们在柳树沟卫生所忙到晚上十点，全体医护人员都可以作证。"
"有证据吗？"
程志远刚要回答，房门突然被敲响。调查组的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进来，在方组长耳边低语几句。方组长表情微妙地变化："让她进来吧。"
门开了，马晓雯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叠文件。她的目光与程志远短暂相接，传递着无声的默契。
"各位领导，我是县医院护士马晓雯。"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很快稳定下来，"这是我找到的原始证据。"
她将文件分成三份递给调查组："第一份是去年8月15日柳树沟义诊的详细记录，有全体医护人员签字；第二份是胡玲玲当年伪造体检报告的原始档案，上面有她的笔迹；第三份..."她顿了顿，"是胡玲玲表叔刘科长与她的亲子鉴定报告，证明他们是父女关系。"
会议室一片死寂。方组长仔细翻看文件，突然抬头："这些材料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是医院档案室管理员，有权限调阅。"马晓雯挺首腰板，"但我必须说明，亲子鉴定报告是我偶然在废纸堆里发现的，按规定应该销毁..."
朱县长突然开口："方组长，现在看来，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诬告。我建议彻查举报人的动机和背景。"
调查持续到下午三点。当程志远走出招待所时，雪己经停了，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马晓雯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积雪的街道上。
"晓雯。"程志远突然停步，"谢谢你。"
马晓雯摇摇头："我只是做了该做的。"她犹豫片刻，"其实...还有件事我没说。"
"什么？"
"胡玲玲...她得了晚期乳腺癌，己经转移到肝部。"马晓雯轻声道，"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
程志远怔住了。他想起了大学时代的胡玲玲，那个曾经活泼开朗的姑娘。仇恨如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悲悯。
"她...知道吗？"
马晓雯点头："正因为知道，她才这么疯狂。她想在死前报复你。"
两人沉默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县医院门口。马晓雯突然问："志远，如果这次真的被冤枉了，你会后悔走仕途吗？"
程志远望向远处正在施工的李家屯大桥，摇了摇头："只要还能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就不后悔。"
马晓雯笑了，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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