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晨钟墨香(光绪三年·谷雨·圪塔村育德堂)
廉泉水漫过青石板的声响,比晨钟早了三分。化雨桐握着狼毫的手悬在《水经注》上方,墨汁在“洛河九泉”的插图旁晕开,像极了郑秀兰裙摆上的水波纹。十五岁的少年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廉泉井旁,她蹲下身捡鱼漂的模样,辫梢沾着的苜蓿花落在水面,惊散了游动的“廉”字光影。
“雨桐,发什么呆?”化清书的戒尺轻敲桌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讲堂,二十七个学生中,七个来自北岸郑府——这是郑明远去年捐地时,与化清书达成的“互派子弟读书”约定。最前排的郑秀兰正对着《盐铁论》蹙眉,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的海马纹,那是郑家女眷的暗纹,却被她改成了廉泉的波纹。
“今日讲‘官商分野’,”化清书展开地宫拓片,“百年前,先祖化承宗与杜子谦共制玉扳指,刻‘廉生威’与‘利涉大川’,望官商如洛河两岸,各护清浊。”他举起半枚玉扳指,晨光穿过扳指,在石墙上投出“廉”字光影,“然分野不是割裂,是各守其道。就像廉泉与贪泉,同出龙门,却滋养不同的土地。”
后排的郑明辉——郑明远的次子——突然站起:“先生,郑家子弟学‘清廉’,是否忘了祖上曾是盐商?”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的倔强,袖口露出半截账本边角,正是郑府新修的《商道辑要》。
化雨桐替先生回答:“商道首重‘义’字,你父亲捐出北岸三成盐田作义仓,不正是‘利涉大川’的真意?”他看见郑秀兰抬头,眼中闪过赞许,耳尖却红了——这是他们昨日在廉泉井旁,偷偷交换《商君书》与《孟子》时,她的同款表情。
第二节:旱魃肆虐(小满·洛河两岸)
五月的太阳烤裂了地头的苜蓿,廉泉井的水位降至三尺。化雨桐跟着父亲查看水脉,玉扳指在掌心发烫,井水中倒映的龙门山呈现焦黄色——这是自嘉庆年间以来,廉泉首次出现“旱象”。
“雨桐,去北岸请郑明远伯父,”化清书的手帕擦不去额角的汗,“廉泉脉的主河道被泥沙堵塞,需要郑家的漕运船运送清淤工具。”
北岸郑府的演武场,郑秀兰正在练剑。海马刀在她手中化作银虹,却在看见化雨桐时,剑锋一偏,在地上划出“廉”字。“我爹去了开封,”她收刀入鞘,辫梢的苜蓿花己换成廉泉草,“不过我知道漕运船的藏匿点——去年冬天,你教我认水脉时,曾说过‘贪泉口有三弯’。”
两人在芦苇荡中穿行,秀兰的鞋底沾着郑府特有的红胶泥,却故意踩进化雨桐的脚印。“你还记得吗?”她忽然停下,从袖中掏出半块碎玉,“十岁那年,我在廉泉井摔碎了你的砚台,你说‘碎玉可磨墨,裂痕见真心’。”
化雨桐的耳尖发烫,想起那年他确实用碎玉磨出了更细腻的墨汁,却没告诉她,碎玉被他悄悄收进了荷包。远处传来漕运船的号子声,他突然看见河床的泥沙里,埋着半截刻有“广源号”的船板——那是咸丰年间被廉泉冲毁的走私船残骸。
第三节:夜探枯河(芒种·洛河故道)
月黑风高时,化雨桐与秀兰蹲在贪泉口。腐叶的气息里混着咸涩,这是郑府盐田的方向。化雨桐的扳指突然指向河床深处,那里沉着个铁盒,与祖父化清书描述的“郑三位私藏账本”的形制相同。
“我来挖。”秀兰卷起袖口,手腕上的银镯刻着“利涉”二字,是郑明远从地宫拓片上临摹的。
铁盒打开的瞬间,夜风骤起,吹开账本泛黄的纸页。化雨桐借着月光,看见“嘉庆十五年澳门走私”的字样,却在翻到最后一页时,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上面画着圪塔村的地形图,红点标记着育德堂的位置,批注是“焚书灭证”。
“这是……我祖父的字迹。”秀兰的声音在抖,银镯撞在铁盒上,“他当年想烧育德堂,却被我爹阻止。”
化雨桐握住她冰凉的手,扳指与银镯相触,竟在河床上投出“官商共济”的光影。远处传来犬吠,郑府的护院举着火把赶来,为首的正是郑明辉:“秀兰,你竟敢私通化家?”
第西节:暴雨围城(夏至·圪塔村)
惊雷劈开云层时,化清书正在育德堂讲《禹贡》。雨水顺着“廉泉福泽”的匾额流下,突然听见“轰”的一声——洛河大堤决口了。作者“清风辰辰”推荐阅读《家族风云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先生,北岸盐田被淹了!”学生们惊呼。
化雨桐抓起扳指就往外跑,迎面撞上冒雨赶来的郑明远。这位年近六旬的商人浑身湿透,腰间的半枚扳指泛着水光:“雨桐,贪泉脉的泥沙被冲进廉泉河道,现在两河都有决堤危险!”
决堤处的水流卷着盐田的泥沙,将廉泉水染成浑浊的白。化雨桐看见秀兰站在临时搭建的木筏上,正指挥郑家护院搬运沙袋。她的裙摆己被泥水浸透,却仍在喊:“把苜蓿桩打进河床,廉泉草的根能固沙!”
“秀兰,下来!”郑明远的喊声被雷声淹没。
化雨桐冲上木筏,与秀兰并肩扛起沙袋。突然,上游传来巨石崩塌的声响,一道水墙向他们压来。秀兰的银镯突然断裂,她一把推开化雨桐,自己却被急流卷走,辫梢的廉泉草在水中一闪,便消失在浑浊里。
第五节:烛泪碑前(小暑·白马寺乱葬岗)
育德堂的烛光映着化雨桐的侧脸,他盯着秀兰的银镯碎片,突然听见窗外传来马蹄声——郑府的人送来了秀兰的遗物:半块绣着廉泉草的帕子,还有从她鞋底取出的红胶泥,里面裹着粒廉泉井的细沙。
“雨桐,”化清书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纸,“郑明远伯父……不行了。”
郑府密室里,郑明远躺在拔步床上,手中握着从河床捞出的铁盒。看见化雨桐,他笑了,缺了门牙的嘴里渗着血:“当年我爹没烧育德堂,我也没让太平军烧……秀兰这孩子,总说要学化家女管家……”他摸出半枚扳指,与化雨桐的合璧,“帮我刻块碑,就写‘商道尽头是廉道’。”
化雨桐的眼泪砸在扳指上,突然想起秀兰说过的话:“廉泉草的根在水下相连,就像咱们的祖辈。”此刻,他终于明白,她为何总在鞋底藏廉泉沙——那是她偷偷种下的“心泉”。
第六节:开蒙新篇(立秋·育德堂扩建)
新修的育德堂前,化雨桐摸着秀兰参与设计的井栏,上面刻着她的字迹:“泉分两岸,心共一源”。郑明辉抱着《商道辑要》站在他身旁,袖口不再有海马纹,而是绣着廉泉波纹。
“我爹说,秀兰最后一刻,还在喊‘护井’。”郑明辉的声音低沉,“这是她留给你的。”他递过一本《洛河女管家手札》,扉页贴着片廉泉草标本,背面是秀兰的小字:“雨桐,等我学会化家的‘廉泉账’,就来当你的账房先生。”
化雨桐的手指抚过标本,突然听见学堂里传来争吵。几个郑家子弟正与化家学生争论“商是否必贪”,为首的少年举起秀兰的手札:“郑秀兰说,商若怀廉,可通天下!”
他笑了,眼泪却落了下来。走进讲堂,看见阳光穿过新修的窗棂,在石墙上投出完整的“廉”字——那是用秀兰的银镯碎片拼成的。他举起合璧的玉扳指,对学生们说:“今日开蒙,不讲官商,只讲‘心泉’。当年我祖父烧了《盐引簿》,郑大爷捐了盐仓,他们不是忘了恩怨,是明白了——”他指向窗外的廉泉井,“真正的廉泉,不在地下,在人心。”
第七节:寒衣寄远(冬至·龙门石窟地宫)
化雨桐跪在化承宗与杜子谦的牌位前,新刻的碑文中多了郑明远与秀兰的名字。秀兰的银镯碎片被熔成廉泉形状,供奉在青铜鼎旁,与玉扳指遥相呼应。
“雨桐,”化清书的身影在烛光中摇晃,“我时日无多,有两件事要交代:其一,育德堂的地契,藏在廉泉井的井台第三块砖下;其二——”他咳嗽着,掏出本泛黄的账册,“这是郑明远整理的《广源号贪腐录》,他说‘留着不是为了恨,是为了让后人知道,廉商有多难’。”
化雨桐扶着父亲坐下,看见账册的末页,秀兰的字迹格外清晰:“光绪三年夏,我在廉泉井许下心愿,愿化郑两族的孩子,能在同一口井旁和水,在同一间学堂读书。”
冬至的钟声响起时,化雨桐走出地宫,看见郑明辉正在刻碑,碑额是秀兰设计的图案:半枚玉扳指与银镯拼成一轮满月,中间刻着“心灯”二字。远处,圪塔村的孩子们正在放河灯,每个灯上都写着“秀兰姐姐”,顺流漂向北岸,像一串不会熄灭的廉星。
他摸了摸胸前的扳指,突然听见井中传来隐约的笑声——那是秀兰的声音,混着廉泉水的清响。他知道,有些人走了,却把心泉留在了人间,就像育德堂的烛光,哪怕历经风雨,也会一代一代,照亮洛河两岸的清晨与黄昏。
第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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