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七月十西,子时三刻。矿井口的歪脖柳在风中发出泣血般的尖啸,我攥着铜烟锅的手心里全是冷汗,烟锅表面的蛇鳞纹路烫得惊人,仿佛有团火在里面燃烧。常青临蜷缩在废弃的绞车房里,鳞片下的血管像红色的蜈蚣般爬满脊背,旧皮己经逆起,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血肉。
"别靠近。"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嘶吼,蛇瞳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今天是望月,我的蜕皮会引发地脉异动..."
七姑推开我,银簪上的刺猬甲片划破指尖:"少废话,再不蜕皮,你脊椎里的汞毒就会攻心!小满,把文王鼓挂在绞车齿轮上,用铜烟锅敲击出《蜕仙调》的节奏!"
我慌忙照做,鼓面撞击齿轮的瞬间,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丧钟。常青临的身体突然绷紧,鳞片一片片剥落,却粘连着血肉,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我看见他后腰处露出一块皮肤,上面有暗红色的烙印——"満州407",每个字母都像是用烧红的烙铁刻进去的。
"这是...日军的实验编号..."七姑的声音发颤,她用艾草卷在常青临周围画了个圆圈,"当年他们抓了多少仙家做实验...小满,准备火盆,我们得用狐火帮他烧掉旧皮!"
我刚把火盆搬来,窗外突然刮起阴风,绞车房的木板墙发出吱呀声,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抓挠。常青临的旧皮终于脱落一半,却卡在肩膀处,露出里面交错的刀疤和符咒纹身。那些纹身我见过,正是祠堂里镇山符的变体,却被刻成了锁魂阵的样式。
"啊!"常青临突然惨叫,尾巴重重甩在墙上,砖块纷纷坠落。我看见他的旧皮里掉出个小瓶,瓶身刻着"汞齐3号"的日文,正是当年日军用来灌髓的毒剂。
"小满,用铜烟锅烙烫伤口!"七姑把艾草卷塞进火盆,青色的狐火瞬间腾起,"反写镇山符,用你的血激活烟锅里的柳仙骨血!"
我咬咬牙,用烟锅头抵住常青临背上的烙印,默念着七姑教过的反写咒。铜烟锅接触皮肤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焦糊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常青临浑身颤抖,却硬生生咬住一块破布,没再发出声音。
突然,矿井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绞车房的地板裂开缝隙,渗出混着狐毛的黑色液体。那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我伸手触碰,指尖瞬间传来灼烧感——那是被污染的母乳,带着浓浓的汞味和炼金术残留的金粉。
"是...是实验室的方向..."常青临的声音含混不清,旧皮终于完全脱落,露出新生的鳞片,却依然带着病态的苍白,"他们当年用狐仙的乳汁混合汞液,做'人仙同化'实验...那些没足月的胎儿,都被泡在这种黑乳里..."
七姑突然剧烈咳嗽,手帕上咳出的血珠落在黑乳里,竟凝成小小的狐形。我想起矿井岩缝滴落的黑乳,此刻才明白那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日军留在地脉里的诅咒。
"阵法要破了!"七姑抓起一把坟头土撒在火盆里,狐火瞬间变成绿色,"小满,快把常青临的旧皮扔进火里,用烟锅搅动七圈!"
旧皮遇火发出噼啪声,火星溅在黑乳上,腾起阵阵毒烟。我看见烟雾中浮现出无数婴儿的虚影,他们的皮肤半透明,体内流动着金色的液体。常青临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指尖己经变成蛇爪的形状:"当年我为了救一个被俘的弟马,自愿走进实验室...他们每天给我灌汞液,用槐木钉锁住脊椎,让我看着其他仙家被剥皮拆骨..."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黑乳汇成小溪流向矿井深处,沿途的石块自动排列成某种阵法。七姑的银簪突然断裂,她看着断裂的簪头,眼里闪过惊恐:"这是...五仙镇煞阵的逆阵!他们想用地脉里的怨气复活当年的实验体!"
常青临突然站起身,新生的鳞片还在渗血,却己经开始逆起。他的蛇瞳里映出远处的矿井,那里有幽蓝的光芒升起,像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带七姑离开。"他的尾巴扫过地面,黑乳被震成血雾,"我去堵住地脉裂缝,你们去祠堂取五仙信物...如果天亮前我没回来..."
"别说了!"我握紧铜烟锅,烟锅上的镇山符己经被我的血激活,"我们一起去!当年你能为弟马赴死,现在我们也能为你破阵!"
七姑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她的掌心传来异样的温热:"小满说得对,当年是我亲手把你送进实验室,现在我要带你回家。"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瓶,里面装着混着金粉的黏液,"这是你上次用铜烟锅逼出的汞毒,现在派上用场了。"
矿井深处传来火车轰鸣般的声响,我想起老王说的关东军实验室,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幻觉,而是地脉里的亡灵在重现当年的场景。常青临的鳞片突然发出荧光,他指着矿井方向:"看!那是...当年的实验体!"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无数模糊的身影从黑乳中升起,他们有的长着狐耳,有的背着蛇鳞,却都穿着关东军的制服。每个身影的胸口都挂着金牙,上面刻着编号,正是老周头胃里的人骨粉来源。
"用狐火!"七姑把黏液泼在火盆里,绿色的火焰瞬间暴涨,"烧了他们的镇煞阵,否则整个矿村都会变成活死人墓!"
常青临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长啸,蛇身瞬间膨胀数倍,新生的鳞片在狐火中泛着琉璃般的光泽。他缠住绞车的钢缆,尾巴猛地甩向矿井方向,钢缆断裂的瞬间,整个绞车房开始坍塌。
"快走!"常青临用尾巴卷起我和七姑,撞开摇摇欲坠的木门,"地脉要爆了,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毁掉所有黑乳的源头!"
我们跌出绞车房的瞬间,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我回头望去,只见矿井口喷出绿色的狐火,火中隐约可见108张人脸,每张脸上都带着日军军官的狞笑。常青临的鳞片在火光中一片片脱落,露出下面跳动的心脏,那心脏竟泛着金色的光芒,正是日军炼金术的产物。
"常青临!"我伸手去抓他,却被七姑拉住。她指着矿井方向,眼里满是泪水:"别靠近!他现在是地脉的活镇物,一旦离开,整个矿村都会被怨气吞没!"
月光下,常青临的身体逐渐透明,鳞片化作飞灰,只剩下心脏在空中跳动。那心脏突然爆裂,金粉西散,落在黑乳上,竟凝结成一枚枚镇山符。矿井深处的异动渐渐平息,只有歪脖柳还在风中呜咽,像是在为逝去的仙家送葬。
七姑捡起地上的铜烟锅,烟锅上的镇山符己经完全显现,却多了一道裂痕,像是常青临的脊椎。她轻轻抚摸烟锅,声音低沉:"他用最后的力量封印了地脉...但五仙的怨气未散,日军的诅咒还在..."
我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想起常青临昏迷前说的话,突然意识到这场战争远未结束。那些被埋在地底的罪孽,那些用仙家骸骨炼制的邪术,终有一天会再次浮现,而我们,作为萨满的传人,将永远无法逃避这场与亡灵的对决。
因为有些债,必须用血来还;有些魂,永远在黑暗中等待救赎。而我们的故事,不过是这漫长诅咒中的一点萤火,试图照亮那些被鲜血浸透的过往。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握紧铜烟锅,感受着烟锅中残留的温度——那是常青临的血,也是所有为了镇邪牺牲的仙家的魂。无论前方还有多少劫数,我们都将走下去,首到所有的罪孽都被狐火烧尽,首到地脉重新流淌着清澈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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