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在腊月的夜风里打旋，刮过荒废多年的老戏台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小满攥着铜烟锅踏上戏台木板，朽木在脚下发出"吱呀"声，裂缝里渗出暗红液体——那不是雪水，是冻住的血。戏台柱子上的彩绘早己剥落，露出底下用指甲抓出的血痕，每道痕都深可见骨，像极了哭丧煞里李老西尸体上的抓痕。
"别碰那些皮影。"常青临的蛇瞳在横梁阴影里亮起，他盘绕的位置正好挡住戏台中央的血痕。小满这才注意到，戏台中央铺着张完整的人皮，人皮上用汞液画着矿道地图，正是哭丧煞里尸水显影的那张图，图上三号井的位置插着根金牙，牙尖沾着黑血。
梆子声突然从后台传来，不是戏班子的响板，而是人骨敲击的脆响。七姑猛地扯开台幔，里面跳出八个皮影人，每个皮影都穿着关东军军服，脸上蒙着人皮面具，面具上的眼睛位置挖着窟窿，窟窿里伸出两根金线，金线另一端系在戏台顶板的滑轮上。
"是'提线怨魂'，"七姑的鹿皮靴踩在人皮地图上，汞液立即泛起泡泡，"用活人油皮做的皮影，每个窟窿都对应着一个被活埋的矿工。"话音未落，皮影突然动了，八个鬼子皮影举着三八大盖，枪尖挑着用黄仙皮做的旗帜，旗帜上的咒文和七姑手臂上的刺青完全一致——那是第151章引魂桩里出现过的日军符号。
小满的手腕突然发烫，蛇形胎记像活物般游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走向戏台中央，戏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件旦角戏服，水袖上缀满金牙，每颗牙上都刻着编号。当她的手触到戏服的瞬间，所有金牙同时发出尖啸，啸声和血肉祭里控魂丝的频率一模一样，震得戏台梁柱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唱《贵妃醉酒》。"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不是七姑，也不是常青临，而是王秀莲学黄皮子叫的那个嗓音。小满张开嘴，却发出日语《鹤唳操》的调子，每唱一句，水袖上的金牙就渗出黑血，滴在人皮地图上，将三号井的位置染成深紫。
常青临突然从横梁跃下，蛇尾卷住小满的腰往回拽。但她的脚像钉在戏台上，戏服的金牙突然伸长成利爪，抓进她的锁骨——那里正是第144章换命锁时常青临咬出的伤口。血珠渗出的刹那，所有皮影同时转向，面具窟窿里的金线射向她的胎记，金线末端的倒刺勾着细小的咒文，和第150章狐火劫里控魂丝的结构如出一辙。
"吹獠牙哨！"七姑将枚骨哨塞进小满嘴里。哨子是用灰仙头骨磨成，哨口刻着北斗七星纹，正是打刀鸣里老刀匠咳出的骨渣所制。哨音响起的瞬间，所有皮影轰然炸裂，人皮面具碎片在空中拼成父亲的脸——他戴着矿工帽，嘴角淌着黑血，手里攥着枚金牙，金牙上的编号"199"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戏台顶板突然坍塌，露出夹层里堆积的尸骨。每具尸骨都穿着戏服，胸腔被剖开，心脏位置塞着金牙。小满认出其中一具尸骨的袖口——那是父亲失踪前穿的抗联棉袄，袖口补丁的形状和铜烟破阵里铀容器上的密码纹路完全吻合。
"立春封正者，永堕蛇窟..."常青临的蛇尾扫过戏台立柱，剥落的漆皮下露出血书。小满这才看清，血书的笔迹和断仙根里砧板上的童谣如出一辙，每个字都像用指甲剜出来的，笔画里嵌着细小的蛇鳞——那是柳仙镇煞里常青临蜕下的旧鳞。
七姑突然倒吸凉气，她从尸骨堆里捡起面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众人，而是三十年前的矿难场景：日军士兵将萨满们绑在戏台上，用产婆剪剜下他们的眼睛，扔进沸腾的汞池。画面里的七姑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记录本，袖口露出和皮影旗帜相同的蛇形徽章。
"他们用萨满的眼睛炼镇仙石，"常青临的蛇瞳突然分裂成复眼，看透了梁柱里的咒文，"每个金牙都锁着个阴魂，戏服是用柳仙皮做的..."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梆子声打断，那些炸裂的皮影碎片突然重组，变成个三丈高的巨人，巨人的脸是无数矿工皮拼的，嘴里吐出哭丧煞里的满语招魂调。
小满的胎记突然灼痛，她想起换命锁时常青临说的话："日军想把五仙炼成兵器，第一个就是我..."产婆剪在掌心震动，刀刃自动张开，对准巨人眉心的金牙——那枚金牙刻着"佐藤"二字，和李老西嘴里的铜钱一样，齿根沾着黑血。
戏台突然剧烈震动，地板裂开露出深井。井里浮着无数灯笼，每个灯笼都写着日军番号，灯笼光映在巨人身上，显出他体内盘绕的铁链——铁链穿过肩胛骨，钉在戏台地基里，链头刻着"満州407"的字样，正是焚鳞祭里常青临的实验体编号。
"封正...是把仙家炼成兵器的术..."七姑的声音发颤，她从怀里掏出半块铜牌，牌面的樱花徽章被血锈覆盖，正是引魂桩里的关东军令牌。巨人突然俯身，金牙利爪抓向小满的胎记，而在他身后的井水里，浮出无数双竖瞳——那是鼠尾煞里患者腋下长出的鼠眼，此刻正密密麻麻地盯着她的伤口。
常青临突然张口，铜烟锅从喉间飞出，烟锅螺旋纹里渗出汞液，在戏台画出五芒星阵。当金牙利爪触到阵眼的瞬间，所有灯笼同时炸裂，井水里涌出黑血，血中浮现父亲的虚影，他手里握着爆破器，身后是剥皮鼓里提到的实验室铁笼，笼里关着的常青临正被抽取仙骨。
"三月初七...血祭龙脊..."巨人溃散前发出最后嘶吼，他的身体化作金牙雨，每颗牙都嵌进戏台木板，拼成哭丧煞里的矿道地图。小满捡起颗金牙，牙面映出母亲的脸，她戴着产婆帽，手里的剪子正在剪断一条蛇形的脐带，而脐带的另一端，连着常青临脊椎上的槐木钉。
雪越下越大，戏台在风雪中坍塌，露出地基里的青铜鼎。鼎壁刻着人柱泣里提到的封正咒，咒文缝隙里渗出混着金粉的蛇毒液。七姑突然跪在鼎前，从发髻里拔出那支刺猬银簪，簪尖挑起块人皮——人皮上画着祭井刑里的镇山符，符眼处嵌着枚蛇牙，和血罗盘里箱底的蛇牙完全吻合。
"当年我替日军做事，"七姑的声音被风雪撕碎，"用产婆剪...铰开了柳仙的脊椎..."常青临的蛇尾突然缠住她的脖子，鳞片下渗出的汞液滴在鼎盖上，显出被掩盖的真咒——那是地龙翻里提到的萨满镇魂咒，反写的碑文下藏着父亲的血书："破局者，需以眼换眼，以骨换骨"。
小满看着自己锁骨处的蛇形胎记，突然明白换命锁的真正代价。当她抬起头时，发现常青临的蛇瞳里映着戏台的残骸，残骸上长出新的纹路，纹路组成的图案，正是焚契咒里灰烬残页提到的"常门柳氏换童子命"的星图。而在星图的中心，标记着三月初七的位置，插着枚金牙，牙尖指向长白山深处的黑瞎子沟——那里藏着引魂桩里父亲提到的最后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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