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像碎冰碴子,砸在小满后颈时,七姑正用浸过尸油的麻绳将她倒吊在枯井边的歪脖柳树上。井台由三块磨盘拼成,缝隙里渗着黑红色的黏液,闻起来像腐烂的猪肝混着煤焦油。
“切记,捞上来的东西无论看见什么都别松手。”七姑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她手里攥着半块沾血的灶王爷画像,另一只手将牛头羊首倒悬在井沿——羊眼还在抽搐,眼球上蒙着层白翳,像覆了片陈年窗纸。
小满倒吊着,血液首冲头顶,视线里的世界颠倒成一片模糊的墨色。井绳每晃一下,井口就溢出更浓的腥气,隐约能看见井底深处浮动着几点幽绿的光,像埋在烂泥里的磷火。
“三牲倒祭,阴门自开。”七姑将画符的黄表纸点燃,灰烬飘进井里时,水面突然咕嘟冒泡,浮出成团的白色蛆虫。那些蛆虫尾巴上都拴着细如发丝的黑线,线的另一端不知连在何处,正随着某种无形的节奏抽搐。
铜烟锅在小满手里凉得像块寒冰,她咬牙将烟锅探进井泥。触手处黏腻得惊人,像是插进了煮沸的血糊,指甲缝里瞬间塞满黑褐色的淤泥。刚搅动两下,烟锅突然被一股巨力拽住,水下传来“咔嚓咔嚓”的硬物摩擦声。
“是道钉!”七姑失声喊道,手里的羊头猛地一沉,悬在半空的羊首眼球“啪”地爆了,黑血溅在井台石缝里,竟凝成了锈铁轨的形状。
小满拼尽全力往上拽,铜烟锅带出的泥水里裹着半截锈蚀的铁道道钉。道钉上布满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凹槽里嵌着指甲盖大小的碎骨,骨头上刻着模糊的“満”字——那是满洲国时期的铁路专用钉。
就在道钉离开水面的刹那,井壁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原本平滑的井壁上,无数道抓痕凭空出现,深深浅浅的痕迹迅速组合、蔓延,最终在湿冷的石壁上形成一个残缺不全的镇山符。符笔走势癫狂,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每个转折处都滴着黑血,血珠落在水面,竟聚成了微型的铁轨模型。
“不好!”常青临的声音从树影里传来,他周身蛇鳞泛着青白微光,尾巴死死缠住歪脖柳树干,“这是‘人柱符’,井下镇着的不是水鬼……”
话音未落,井水突然暴涨。黑色的水面像活物般隆起,卷着成团的井泥冲天而起,腥臭的水花溅在小满脸上,她尝到了浓烈的铁锈味。水面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白色光点,那是无数双嵌在烂泥里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倒吊的她。
“快收绳!”七姑脸色煞白,我在东北当出马仙那些年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我在东北当出马仙那些年最新章节随便看!手里的牛头“咚”地撞在井沿,牛嘴里喷出的不是血,而是一把把生锈的道钉。
小满只觉得手腕一沉,铜烟锅差点脱手。水下有东西在拽她,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拖进井里。她勉强抬眼,看见一个穿破烂矿工服的尸骸正从水下浮起,尸骸的十指深深抠进井壁抓痕里,腐烂的手掌心攥着一缕乌黑的长发,发尾系着枚银质发簪——簪头雕着朵半开的石榴花,正是七姑年轻时常戴的那支。
尸骸的脸泡得浮肿发白,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条扭动的黑蛇探出头来。蛇信子舔过小满脚踝时,她听见井壁抓痕里传来密密麻麻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咀嚼铁轨,又像是从遥远的1938年传来的爆破声。
七姑突然惨叫一声,手里的画符纸烧成了灰烬,灰烬飘进井里,竟在水面拼出了“庚辰年三月初七”的字样——那是小满的生辰。与此同时,常青临缠在树上的尾巴猛地绷首,蛇鳞簌簌脱落,每片鳞片落在井台,都化作一枚冒着热气的道钉。
“走!”常青临蛇尾一卷,将小满连同井绳一起扫开。就在她落地的瞬间,整个枯井突然塌陷,井口喷出的不是水,而是成吨的铁道道钉,每根道钉上都刻着不同的年号,最远的能追溯到明治时期。
小满摔在泥泞里,手里还攥着那截道钉。道钉凹槽里的碎骨突然发烫,她看见碎骨上渗出的血珠在泥地上画出一条蜿蜒的线,线的尽头,是祠堂方向。而那具攥着发簪的尸骸,正慢慢沉回井底,腐烂的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烙着的“満州407”编号——和常青临旧皮上的烙印一模一样。
七姑瘫坐在井台残骸旁,颤抖着捡起那缕长发。发丝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刨花油香味,是她十八岁那年父亲从奉天带回的洋货。她指尖划过发簪上的石榴花,突然呕出一口黑血,血里混着半枚碎牙,牙床处刻着极小的“常”字。
常青临蛇瞳紧缩,盯着塌陷的井口低声道:“当年修这条矿道时,他们活埋了三百个萨满……每根道钉下面,都踩着一具‘人柱’。”他尾巴扫过满地道钉,某根道钉突然迸出火星,照亮了钉帽上模糊的刻痕——那是个未完成的“镇”字,像是刻字人断气前留下的最后一笔。
夜风穿过歪脖柳的枝桠,发出铁轨摩擦般的尖啸。小满低头看向手中的道钉,突然发现道钉尖端嵌着片极小的蛇鳞,鳞片上用朱砂画着半道符——正是她后颈蛇形胎记的纹路。而远处的祠堂方向,正传来“吱呀”一声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拽着那缕长发,慢慢推开了供奉五仙的神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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