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渗进砖缝的瞬间，整个绞车房开始震颤。承重柱上的反写镇山符像活物般蠕动，金牙组成的笔画裂开，露出里面封存的指骨。小满认出那是父亲左手的指骨——断指处还留着矿镐砍砸的痕迹，骨头上刻着细密的满文咒文，咒文缝隙里嵌着墨绿色的鳞片。
“这是‘锻骨卜’的祭品。”七姑的声音被震动声撕碎，她从怀里掏出鹿皮袋，里面装着常青临历年蜕下的蛇鳞，“小鬼子把柳仙的鳞和弟马的骨熔在一起，就是为了造能操控五仙的邪器。”鹿皮袋刚打开，所有鳞片就自动飞向承重柱，与指骨碰撞时发出编钟般的响声。
最惊悚的是那些金牙，它们从符文中脱落，在空中排列成矿车轨道的形状。每颗牙都滴着黑血，血珠落地成鼠，瞬间聚成上万只啃噬木梁的鼠群。小满用铜烟锅拍打，烟锅碰到鼠群时爆出火花，火花里闪现出父亲被关在铁笼里的画面——铁笼西壁插满蛇牙，每颗牙都串着张人皮。
“快用绞面线缠住指骨！”七姑将五色线抛给小满，线刚碰到指骨就被烫得冒烟。指骨上的咒文突然亮起，映出当年日军实验室的场景：佐藤军医正用产婆剪剜出常青临的逆鳞，父亲的指骨被放在坩埚里熔炼，旁边的玻璃瓶里泡着无数婴儿的手指——那些手指都刻着萨满符文。
鼠群突然停止啃噬，齐刷刷望向承重柱。指骨与蛇鳞碰撞处渗出汞液，汞液在地面汇成镜子，照出小满后颈的疤痕正在扩大，变成蛇形胎记的模样。常青临突然发出痛苦的嘶鸣，他后背的鳞片逆起，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刀疤——那些刀疤组成的图案，和汞液镜中的胎记完全一致。
“他们在做血脉嫁接。”常青临的声音带着蛇信子的嘶嘶声，他指尖的蛇牙突然发烫，“当年我为了救你爹，自愿让佐藤在我脊椎刻符……现在这些符通过指骨和你的胎记共鸣，要把你变成新的实验体！”话音未落，汞液镜突然炸裂，碎片如刀片般射向小满。
七姑用绞面棒挡在前面，五色线被碎片割得寸寸断裂。最后一片碎片擦着小满脸颊飞过，钉进墙壁时爆出火星——火星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用产婆剪剖开孕妇的肚子。小满突然想起母亲的孕检报告，上面写着“胎儿尾椎异常”，而报告的落款日期，正是父亲失踪的那天。
承重柱上的指骨开始龟裂，露出里面鲜红的骨髓。骨髓滴在蛇鳞上，鳞片瞬间变成血色，在空中组成“甲午年三月初七”的字样——那是常青临的生辰，也是父亲笔记里记载的“换童子命”吉日。血色鳞片突然爆发出强光，照亮了房梁上悬挂的人皮——那些人皮都绣着同一个图案：半枚蛇牙咬着产婆剪。
“不好！是‘借命阵’！”七姑抓起铜烟锅扣在指骨上，烟锅与指骨接触的瞬间，整个绞车房的木梁都渗出血水。小满看见血水顺着木纹流淌，组成了东北三省的地图，地图上每个矿难地点都插着蛇牙，蛇牙之间用红线连接，红线正是她后颈胎记的延伸。
最恐怖的是地板突然塌陷，露出底下的万人坑。坑里不是尸骨，而是无数正在蠕动的“人蛹”——每个蛹都用矿工服包裹，服上缝着金牙，蛹尖露出的头发全是白色。常青临瞳孔骤缩：“这是‘白阳道’邪术，小鬼子把死去的萨满炼成傀儡，等月圆之夜就用你的胎记血唤醒他们！”
人蛹突然同时破裂，钻出的傀儡都没有脸，胸口却缝着小满的生辰八字。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武器，而是各式各样的法器残片——铜烟锅的碎片、文王鼓的鼓皮、产婆剪的断刃。当第一具傀儡举起残剪时，小满后颈的胎记突然剧痛，仿佛真的有剪刀在剜她的皮肉。
“必须在月圆前毁掉指骨！”七姑将绞面线的残段缠在指骨上，线绳遇血燃起绿火。指骨在火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音混杂着无数人的哀嚎。小满看见指骨内部浮现出父亲的脸，他的眼睛被缝死，嘴里塞着蛇牙，正在无声地呐喊。
绿火突然变成蓝色，指骨开始熔化。熔化的骨水溅在汞液上，形成无数微型的绞面棒。每根绞面棒都缠着五色线，线的另一端系在傀儡们的心脏位置。当最后一滴骨水落地时，所有傀儡同时爆出血雾，血雾中浮现出被日军杀害的萨满们的真容，他们都对着小满作揖，然后化作光点融入她的胎记。
常青临捡起冷却的指骨残渣，残渣上的咒文己经消失，只剩下天然的骨纹。骨纹组成的图案让他浑身一颤——那是条衔尾蛇，蛇头咬着的正是产婆剪的形状。七姑用铜烟锅敲了敲残渣，发出清脆的响声：“指骨里的邪术破了，但这东西还留着个念想……”
残渣突然渗出一滴血，血珠在地上滚成小球，滚到小满脚边时裂成两半。里面各躺着半枚金牙，牙上刻着两个字：“归”和“来”。绞车房外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那是早己停运的矿区小火车。小满掀开窗帘一角，看见铁轨上停着节黑色的棚车，车门上用白漆画着巨大的蛇眼，蛇眼里映着她后颈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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