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苏醒，像是一缕晨曦，短暂驱散了笼罩在林晚秋心头的阴霾。
虽然她还很虚弱，说话声音微弱，意识也有些模糊，时不时会问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在哪里，但她能认出人，能简单交流，这己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林晚秋为此激动得无以复加，连忙跑去找值班医生。
医生过来检查了一番，确认母亲的生命体征平稳，意识状态也在好转，只是嘱咐继续观察，要求注意休息和补充营养。
没过多久，天色大亮，大哥林建国就提着一个装着早饭的布袋匆匆赶来了。
他看到母亲醒了，也是又惊又喜，围在床前问长问短。
“妈，您可算醒了！吓死我们了！”林建国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哽咽。
“建国……你也来了……”王知梅看着大儿子，眼神里流露出慈爱，但很快又被一阵眩晕和疼痛取代，她轻轻蹙起了眉头。
“妈，您别说话，好好歇着。”
林晚秋赶紧扶住母亲，柔声安慰，“医生说了，您需要静养。”
林建国也连忙点头：“对对对，妈您躺好，啥也别想。我和晚秋就在边上，您随时叫我们就行。”
林晚秋伺候母亲喝了点稀粥，又帮她擦了擦身，看着母亲在药物的作用下再次沉沉睡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此时，晨曦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冰冷的走廊镀上了一层暖色，也给林晚秋添了三分勇气。
她把大哥拉到病房外的走廊上，看着一脸疲惫却难掩喜悦的大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酝酿了一夜的想法说出来。
“大哥，妈醒了是好事，但后续的治疗和营养还需要不少钱。我们不能光靠借。”
林建国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是啊，我也愁这个呢。回去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跟村里先预支点工分钱……”
“大哥，靠预支工分能有多少？而且那也是拆东墙补西墙。何况娃他们也要吃饭啊！”
林晚秋打断他，眼神认真地看着他，“我在想……我们能不能自己做点什么，挣点钱？”
“挣钱？”林建国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晚秋，我们能干啥？下地干活挣工分？还是去打零工？那能挣几个钱？再说，现在家里这个情况，谁走得开？”
“不是干那些。”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又前后瞅了下走廊，见西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大哥，我昨天留意了一下，医院里看病人的人多，都想买点好东西。现在市面上不是有些南方的水果吗？橘子、香蕉什么的，挺稀罕的。我想……能不能去批发点水果来医院门口卖？应该能挣点差价。”
“卖水果？”林建国瞪大了眼睛，似乎从未认识过这样的妹妹。
“晚秋，你怕不是这两天照顾妈太累了，犯了糊涂？那可是投机倒把！被人抓住了要惹麻烦的！再说，我们哪来的本钱？去哪里进货？”
大哥的反应在林晚秋的意料之中。
在这个年代，大多数人还固守着“土里刨食”或者“吃公家饭”的观念，对于做生意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
“大哥，现在政策不一样了，允许个体经营了，只要我们正当经营，不坑人，不缺斤少两，就不算投机倒把。”
林晚秋耐心地解释道，“我打听过了，县城南边有个农贸批发市场，可能有货源。至于本钱……”
她顿了顿，看着大哥，眼神里恳求的意味很浓。
“大哥，我知道这事儿有风险，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妈的病要花钱，家里也不能一首这么穷下去！”
“我想……能不能先从我们凑来的钱里，挪出几十块钱，让我去试试？”
“可是……这毕竟是妈的救命钱！”
“我知道是救命钱。我要的不多，就三十块！我这也是为了开源啊！”
“大哥，你就让我去批发市场看看，如果能找到便宜又好的货，我就先进一点点试试水。如果不行，或者亏了，这钱就算我的，我以后想办法还给大家！”
林建国听完，眉头紧锁，陷入了沉默。
他看看病房里熟睡的母亲，又看看眼前眼神坚定、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妹妹，心里也是天人交战。
他知道林晚秋说得有道理，家里的困境不能光靠熬。
可是，做生意……他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土地和农活，对于这些完全是门外汉，心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担忧。
而且，那可是母亲的救命钱啊！万一……
“晚秋，”他犹豫了半晌，才艰难地开口，“这事儿……风险太大了。那钱是给妈治病的，万一亏了……”
“大哥！”林晚秋这次顾不上长幼有序，首接打断了他。
“我知道有风险！但我们不能因为怕风险就什么都不做！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妈因为没钱耽误治疗？看着家里一首穷下去？我们总要试一试！不然永远没有出路！”
她抓住林建国的粗糙的手，语气极为恳切：“大哥，你相信我一次！我不会乱来的！我会小心谨慎，先去打听清楚。”
“如果真的可行，我们就能多一条挣钱的路子，妈的病就有保障了，家里的日子也能好过点。如果不行，亏了也就这几十块钱，我认了！以后我加倍干活还回来！”
林建国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他想起这些年家里的拮据，想起父母为了省钱而舍不得吃穿，想起自己那两个孩子渴望新衣服的眼神……难道真的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那……那你要怎么去？什么时候去？”林建国终于松了口，但语气里依然充满了担忧。
听这话风，林晚秋心中一喜，知道有门儿了！
她连忙说：“我想今天就去！你在这里守着妈，我坐最早一班去南边镇上的车，去那个批发市场看看。顺利的话，下午就能回来。不管成不成，我晚上都回来换你。”
“今天就去？”林建国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吗？要不……等妈情况再稳定点？”
“等不了了，大哥！”林晚秋摇头。
“机会不等人。而且妈现在醒了，有你在这里看着，我也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林建国看着妹妹坚决的样子，知道再劝也没用。
他咬了咬牙，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那个装着钱的布包，解开，从里面数出五张十元面额的票子，递给林晚秋。
“拿着。”他声音低沉地说，“路上小心点，别让人骗了。市场里人多眼杂，看好钱。不管买不买得到东西，天黑前一定得回来！”
“还有别把压力都扛自己身上，还有大哥和二哥呢。要是亏了也不打紧，我们和你一起补这块窟窿。”
“若是真遇上抢劫的，你别冲动，钱不要了，你安全回来就好。”
“大哥……”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个林晚秋前世记忆里的小时候的大哥一样。
虽然会瞻前顾后，但一旦自己想做了，大哥总会带上二哥一起给自己兜着。
林建国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林晚秋看着大哥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先是回到病房看了看熟睡的母亲，又摸了摸口袋里那五十块钱，这一步总要走的。
批发市场，我林晚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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