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地牢深处，火把在阴风中明灭不定。单天行蹲在牢门前，龙鳞戟横放膝上，戟尖映着对面囚犯的脸——那是昨日在公堂昏厥的仓曹刘德，此刻正蜷缩在霉烂草堆里。
"陛...陛下..."刘德喉结滚动，"罪臣愿献家财..."
"朕不缺钱。"单天行打断他，"只问一句——若你为君，何以治贪？"
隔壁牢房突然传来铁链响动，一个佝偻身影扑到栅栏前："罪吏愿答！"
徐茂公铁骨扇一挑，火光照亮那人面容：竟是掌管记里鼓车三十年的老驭手周槐！
周槐曾是隋朝将作监匠人，永昌军入长安后留用。月前查出他虚报测绘里程，贪墨修路银两。
"罪臣十九岁执掌鼓车。"周槐额头抵着牢栏，"大业七年测洛阳道，记里鼓每响一次，就有民夫累死道旁..."
单天行示意狱卒开锁。牢门吱呀作响，周槐却跪着不动："陛下可记得太原官道第七个路碑？"
徐茂公翻动案卷："那处塌方处？"
"那处本该绕开山体。"周槐突然激动，"但按鼓车测距，首修省三百贯！"他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是道蜈蚣状的旧疤，"当年为赶工期，塌方埋了十二人..."
单天行解下腰间皮囊，倒出根铜制量尺——正是秦琼在汾河测距用的"量天尺"。
"这是从你旧宅搜出的。"尺身刻满划痕，最深一道在"七里"处，"每贪一钱，刻一刀？"
周槐浑身颤抖："罪臣每虚报一里，就用鼓车齿轮在尺上留痕...想着有朝一日赎罪..."
熊阔海突然踹开牢门，熟铜棍指着周槐："放屁！贪就是贪！"
"让他说。"单天行按住铜棍。
"罪臣愿戴枷驾车，重测天下官道！"周槐重重叩首，"用这身老骨头，量条真正的公平路！"
地牢忽然剧烈震动，灰土簌簌落下。李靖疾步闯入："陛下速离！西牢塌方..."
话音未落，隔壁刘德的惨叫戛然而止。众人冲去时，隋唐之七省绿林天子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隋唐之七省绿林天子最新章节随便看！只见他胸口插着半截铁栅，手中紧攥带血的账本。
"有人灭口。"徐茂公翻查账本，"河西商路的银钱流向被撕了。"
周槐突然扑向火把，借火光细看账本残页："这墨渍...是吐蕃青稞纸！"
单天行瞳孔骤缩——青稞纸是吐蕃贵族专用，价比黄金。
周槐突然闷哼倒地，嘴角渗血。李靖掰开他紧攥的手，掌心赫然是枚带毒的铜齿轮。
"旧伤...撑不住了..."周槐艰难喘息，"求陛下...用记里鼓车..."
他僵首的手指在地上划出歪扭的"卍"字符，这是吐蕃密文。徐茂公铁骨扇疾书拓印，字符却随血迹化开。
"撑住！"单天行扯下大氅裹住周槐，"朕准你戴罪量天！"
老驭手浑浊的眼中泛起光，手指虚指东方："洛...洛阳道..."话未竟，气己绝。
三日后，太原西门立起无字碑。碑顶嵌着周槐的铜齿轮，碑底压着那柄刻痕累累的量天尺。
"不立名，只记事。"单天行亲手夯土，"让后来官吏知道，这里埋着个想赎罪的贪官。"
赵西带着新募的测绘队经过，每人都背着改良的记里鼓车。车轮碾过碑前时，铜齿轮突然"咔嗒"转动，仿佛故人未远。
徐茂公轻抚碑身："周槐临死画的符号，是吐蕃'天路'标记。"他展开绢帛，"河西商路可能藏着条秘道..."
当夜，单天行独坐刺史府。案头摆着周槐的遗物：半枚齿轮，半张残页，还有洛阳道的旧图。
"陛下。"李靖悄然现身，"新制鼓车己加装自毁机关，一旦偏离设定路线，齿轮自锁。"
"不够。"单天行指尖划过地图，"要让百姓也能监督。"他忽然提笔，在"五柱铁律"旁添上第六柱——"路"。
徐茂公会意："每里立碑，刻工匠与监工之名。路塌则罪留千古！"
更鼓声中，单天行望向窗外。夜色里的无字碑沉默伫立，而三百架记里鼓车正驶向八方，车轮声如细雨，冲刷着旧时代的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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