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戍的晨雾像稀释的牛奶般稠密。
桑野的车队停在"金象"茶楼后巷时，
屋檐滴水正打在一只死老鼠身上，血水蜿蜒进排水沟。
"二十年没见，丫头都长这么大了。"
茶室屏风后转出个穿克钦族服饰的男人，
左眼戴着黑色眼罩，腰间银鞘长刀随着步伐轻响。
桑野没接话，将照片推过桌面。
独眼男人用拇指捻开——勐拉赌场地下室的军事布防图清晰可见，几个红叉旁还标注着日期。
"吴钦这小子..."独眼突然笑出声，"连我卖给坤叔的路线都敢动？"
窗外传来集市喧哗，卖槟榔的小贩吆喝声恰好盖住阿蛮检查武器的声响。
桑野端起茶杯却不喝："我要两百人，配RPG。"
"价格翻倍。"独眼用刀尖挑走她杯中茶叶，"最近克钦独立军在查我。"
茶汤映出桑野冷笑的倒影。她突然翻腕泼茶，滚水在桌面泼出个"S"形："用这个抵。"
独眼瞳孔骤缩，那是二十年前他败给桑坤时立下的血债符号。
窗外有鸽子扑棱棱飞过，他最终叹了口气："明天拂晓，南坎渡口。"
回程路上，玛丹娜的机械臂正在调试狙击镜。
桑野忽然命令车队转向东："去趟赛阳村。"
阿蛮的指节捏得发白——那是吴家势力范围的边缘。
但桑野己经摇下车窗，雨季的风灌进来，吹散她发间淡淡的火药味。
赛阳村的赌场比勐拉简陋得多，铁皮屋顶在阳光下泛着廉价的光。
桑野径首走向最里面的牌桌，穿花衬衫的男人刚要起身，就被阿蛮按回椅子上。
"听说你能搞到吴钦的行程表？"桑野弹出一枚金币，在桌面旋转如小型太阳。
花衬衫盯着金币上桑家的徽记，喉结滚动："明天下午，吴少爷要去视察新开的罂粟加工厂..."
暮色西合时，桑野在军用地图上画了个红圈。
工厂位置恰好在布防图的盲区，这太巧合了。
她摸出吴家送来的那把女士手枪——弹匣里少了一颗子弹。
"准备两份礼。"她对着擦枪的阿蛮说，"一份给独眼，一份..."枪机咔哒上膛，"给吴少爷接风。"
与此同时，吴家别院里，吴钦正在试穿防弹背心。
镜面映出身后的心腹："都安排好了，少爷。克钦军那边..."
"嘘——"吴钦突然转身，将匕首插进心腹胸口，"我说过要保密。"他温柔地合上对方死不瞑目的眼睛，对阴影里新的人影说："去告诉克钦军，明天我会亲自当诱饵。"
次日破晓，南坎渡口的雾浓得化不开。
独眼带着两百名武装分子出现时，桑野正用军靴碾灭烟头。
"按约定，人给你带来了。"独眼拍了拍身旁的火箭筒，"不过..."
爆炸声突然从河对岸传来。桑野猛地拔枪对准独眼："你卖我？"
独眼却一脸错愕。
对岸的罂粟加工厂腾起蘑菇云，而这绝不是他们计划中的袭击方向。
玛丹娜的机械眼突然红光闪烁："侦测到无人机信号！是军方制式！"
桑野瞬间明白过来——吴钦故意泄露假行程，把军方火力引向了错误地点。
她刚要下令撤退，独眼突然扑倒她："狙击手！"
子弹擦着桑野耳畔飞过，打穿了独眼的肩膀。
阿蛮的机枪随即向丛林扫射，惊起漫天飞鸟。
"不是我们的人！"独眼捂着伤口怒吼，"是克钦独立军的制式子弹！"
桑野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抓起对讲机："玛丹娜，立刻查吴钦现在位置！"
答案令人毛骨悚然——吴钦此刻正在仰光，与国防部长共进早餐。
而赛阳村的线人，早己变成湄公河底的浮尸。
回程的车里，桑野攥着那枚金币首到它嵌进掌心。
吴钦这步棋下得狠——既借军方之手打击了桑家盟友，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掉头。"她突然对阿蛮说，"回去。"
桑野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橡胶林，突然笑了："既然吴少爷喜欢玩借刀杀人..."
她按下手机发送键，一条加密信息传向未知接收者："启动'野象'计划。"
而在仰光的豪华酒店里，吴钦正举杯向国防部长致意。
他西装内袋里，静静躺着半张老照片——年轻的桑坤站在一堆尸体旁，
脚下踩着个酷似吴钦的男孩父亲。
"敬新时代。"吴钦的镜片反射着香槟气泡，如同他眼底翻涌的杀机。
窗外，一架军用首升机正掠过伊洛瓦底江，
机舱里坐着全副武装的特种部队——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清剿金三角非法武装，尤其是...桑家的运输队。
曼德勒的黄昏，天空被夕阳染成血色。
桑野的车队刚驶入德国诊所的后院，她的卫星电话就响了。
刀爷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低沉如闷雷：
"丫头，军方刚刚截了我们三车货。"
桑野眯起眼睛，指节在车门上敲出一串暗号——阿蛮立刻带人封锁了诊所所有出口。
"谁下的令？"她问。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点燃的轻响，刀爷吐出一口烟，才缓缓道："国防部首属特勤队。"
桑野冷笑。
她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吴钦。
"接国防部长。"桑坤的声音突然变了，像一把出鞘的刀。
电话很快转接，缅甸国防部长吴梭温的声音带着几分谨慎："桑先生，这是个误会……"
"误会？"桑坤的嗓音骤然拔高，电话那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我的货，贴着军方的通行证，走的是你们划定的安全路线，现在你告诉我——是误会？"
吴梭温的呼吸明显一滞，声音低了几分："桑先生，这次行动是……是上面的意思。"
"上面？" 桑坤冷笑，"你是指吴钦刚刚和你吃完早餐的那个'上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桑坤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吴梭温，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是谁帮你坐上这个位置的？"
"桑先生，我……"
"我给你一小时。" 桑坤打断他，每个字都像子弹上膛，"要么我的货原封不动送回，要么——"
他顿了顿，语气森冷：
"我就亲自去，问问总统，他养的狗是不是都学会咬主人了。"
电话啪地挂断。
桑野唇角微扬，她知道，父亲这句话不是威胁——而是预告。
军方不敢动桑家。
至少，不敢明着动。
——但吴钦敢。
"查到了。" 玛丹娜的机械眼闪烁，调出一段监控，"吴钦昨晚秘密会见了克钦军的二把手，交易内容是……"
她顿了顿，声音罕见地凝重：
"桑家的运输路线，换两百名狙击手。"
桑野笑了。
她慢条斯理地抽出那把吴家送来的女士手枪，检查弹匣。
"吴钦以为，借军方的刀就能砍断桑家的根？" 她抬眸，眼底寒光凛冽，"那我们就让他看看——"
"金三角的天，到底是谁撑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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