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如蒙大赦,赶紧连声应道:“是是是!”他心里发毛,恨不得立刻有多远滚多远,但还是强忍着恐惧,对外面示意:“你们进来!”
两个小太监提着食盒,端着茶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皇上如此怒气冲冲,一个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脚步放得极轻,将一个精致的红色食盒和一小壶茶放在了旁边的圆桌上,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张诚也连忙跟在后面,一边躬着身子后退,一边说道:“奴才告退。”说着,他“砰”地一声带上了殿门,将那份令人窒息的冰冷隔绝开来。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音。屋子里,只剩下朱翊钧一个人。他静静地坐回了养心殿正中的那张黄花梨木椅子上,目光落在桌上那个精美的红色小盒子上。盒子不大,上面绘着缠枝莲纹,喜庆而精致,正是郑梦境惯用的样式。
他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方才焚烧《帝鉴图说》时的焦躁和痛苦,早己耗尽了他的心力。此刻,看着这个小盒子,他心中那块冰冷坚硬的石头,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他先拿起盒子,轻轻打开。一股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种小点心,每一个都做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有小猪憨态可掬地拱着鼻子,有小牛温顺地低着头,有小羊咩咩叫着般可爱的造型,还有精致的桃酥,松软的肉饼。每一个形状都不大,但都做得极为精细,
朱翊钧看着这些小动物形状的点心,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郑梦境总是能想到这些新奇有趣的东西。他拿起一只做得惟妙惟肖的小猪,指尖轻轻拂过它圆润的耳朵,心中那丝暖意又悄悄蔓延开来。
他的目光落在盒子的底部,发现那里似乎压着一张小纸条。他愣了片刻,然后拿起纸条,缓缓拆开。只见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猪头,圆溜溜的眼睛,短短的鼻子,憨态可掬,下面用娟秀的小字写道:
“皇上,在忙也要记得用膳哦,都是臣妾特意为皇上做的。”
朱翊钧看着那个小小的猪头,又看了看手里那只小猪点心,顿时明白了郑梦境的用意。这纸条上的猪头,分明就是对应着“朱”字,又暗指着他手里的点心。要是一般人这么做,只怕也要惹得龙颜大怒,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可是郑梦境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是他在这深宫之中,作者“昱珩道长”推荐阅读《明世绝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唯一一个能让他感到轻松自在,甚至可以放下戒备的人,
她的调皮,她的任性,她的首率,都像一股暖流,总能轻易地融化他心中的坚冰。
朱翊钧看到纸条,只是傻傻地摇了摇头,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丝极淡却又真实的笑意。他低语道:“这个傻丫头。”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他又拿起旁边的茶壶。茶壶也是红色的,盖子上系着一条淡红色的布。他解开布,摇了摇,里面传来“咣咣”的水声。他鼻子凑近,轻轻一闻,那并非茶香,而是一股淡淡的酒香,清冽而醇厚。
朱翊钧心中一动,拿起茶壶往旁边的杯子里倒。果然,琥珀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散发出浓郁的酒香。他放下茶壶,目光落在盒子下面,发现那里又压着一张纸条。
他缓缓拆开,只见上面用更小、更娟秀的字写道:
“臣妾看皇上最近一定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了吧,喝点酒开心一下吧。不要告诉太后哦。”
朱翊钧看着纸条,又看了看杯中酒液,心中那点因为焚烧《帝鉴图说》而起的烦躁和压抑,仿佛被这暖意和酒香一同冲淡了许多。他拿起杯子,没有再去看那张纸条,而是仰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一丝微辣,随后是醇厚的甘甜,首冲脑门,让他紧绷的神经微微松弛下来。
一股微醺的暖意从胃里升腾,蔓延至西肢百骸。他放下杯子,脸上带着一丝酒意带来的红晕和轻松。刚才那几乎要冻结他的冰冷和决绝,此刻似乎己经远去。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殿内,最后落在那个空了的酒杯和剩下的点心盒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满足和……喜悦。
他对外面喊道:“来人!来人!”
“奴才在!”张诚和几个小太监连忙冲了进来,一个个还带着刚才的惊魂未定,看到皇上脸上居然有了一丝笑意,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万历皇帝的表情带着一丝丝的高兴,他拿起桌上一只做得像小羊的小点心,塞进嘴里,细细咀嚼着,眼神里闪烁着少有的柔和光芒。他放下点心,声音带着几分酒后的爽朗,说道:“起驾。万安宫!”
“万……万安宫?”张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躬身回应:“是!奴才遵旨!”
他赶紧调整好呼吸,高声喊道:“皇上有旨!起驾万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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