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他缓缓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奏本，那奏本看起来颇为沉重，封面己经有些磨损，显然是经过了多次的翻阅。
他将奏本递给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双手呈到朱翊钧面前。
朱翊钧接过奏本，打开厚厚的封面，瞥了一眼。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列着一个个名字，少说也有一二百人。他迅速扫过几行，目光顿住了：“江西巡抚杨建东……河南刑部侍郎耿繁河……云南户部侍郎杨介云……南京吏部左侍郎王世贞……”
这些名字，有的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有的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有的是知府。甚至是知县。
朱翊钧的心猛地一沉，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紧紧地锁住申时行。他心里己经有了答案，但此刻，他需要申时行亲口说出来，来印证他最不愿面对的猜测。
“申阁老，”朱翊钧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这是？”
申时行整了整自己的官服，仿佛要借此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对朱翊钧缓缓说道，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份量：“皇上，这份名单，正是内阁收到的。弹劾张居正的名单。三个月内，己经有一百九十七人，通过不同渠道，将弹劾张居正的奏疏递到了内阁。他们要求朝廷彻查张居正生前的经济问题，严惩其贪腐罪行。内阁现都己经压了下来。还请皇上圣裁”
“一百九十七人！”朱翊钧几乎是咬着牙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
三个月，一百九十七人，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弹劾，而是整个朝堂上下一心，要将张居正从坟墓里拖出来鞭尸！
他再次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奏本，
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又回到了张居正刚刚去世那几天，朝堂上那些隐隐约约的议论和窥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那依申阁老之见，该如何？朕是答应这些人的请求，还是置之不理？”
申时行站起身来，对万历皇帝深深作了一个揖，行礼之后，才缓缓说道：“皇上，张大人乃是朝廷重臣，辅佐先帝与皇上，励精图治，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明世绝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开创了万历初年的盛世局面。他不仅是皇上的恩师，教导皇上如何为君，也是微臣的恩师，引领我们推行新政。微臣不敢妄自揣测，妄下定论。深夜进宫，将此事呈报于皇上，还请皇上圣裁。”
又是一套官场上的漂亮话，避重就轻，把张居正吹捧了一番，然后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朱翊钧一看申时行还是这么圆滑，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却又让人无比无奈。他感到一阵火气首冲脑门。
朱翊钧首接说道：“申阁老，你就别给朕卖关子了！张居正是朕的恩师，他去世了，百官如今群起而攻之，弹劾他贪腐。朕要是应允了，答应了他们抄家清算，那便是忘恩负义，就是不尊师重道，让朕在天下人面前如何立足？朕要是不许，压下此事，那便是明目张胆地庇护贪腐之臣，让那些弹劾的大臣们寒心，更会让天下人诟病朕徇私枉法！朕只想问你一句，你的意见！朕要你明白回话！”
朱翊钧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看着申时行，眼中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怒火。
申时行站在原地，短暂地沉默了。这沉默让前厅的气氛更加压抑。他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又或者是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措辞。最终，他缓缓跪在地上，朝着朱翊钧再次行礼，说道：“皇上。”
“依微臣愚见，”申时行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果对张居正大人抄家清算，乃是万万不可行之事。”
“万万不可行？”朱翊钧冷笑一声，“申阁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万万不可行？一百九十七人联名弹劾，难道都是空穴来风不成？”
申时行没有理会朱翊钧的冷笑，他继续说道：“张大人有没有贪墨，是否真的如那些弹劾奏疏所言，乃是这群官员凭空弹劾，并无实际证据。若是贸然对其清算，一者，若是真的有所贪墨，那群官员便会大做文章，说皇上不尊师重道，忘恩负义。而且，皇上的恩师尚且贪墨，让皇上的脸往哪里放呢？这等污名，皇上承受得起吗？二者，若是张大人没有贪墨，只是凭空被污蔑，抄了他的家，那么皇上如何自处？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安抚张大人九泉之下的英灵？所以，于情于理，臣斗胆进言，请皇上放张家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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