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听申时行这么说，只觉得心烦意乱。这个申时行，典型的老狐狸，嘴上说着为朕着想，实际上还是在为张居正说话。他冷冷地打断道：“申阁老，那你说说，百官的弹劾又当如何？若非是空穴来风，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弹劾他？难道都是被张居正逼得走投无路，才要如此做吗？”
申时行再次作揖，这一次，他的语气更加恳切：“恕臣首言，皇上。所弹劾之人，皆是张大人推行变法，推行考成法、清丈田亩、一条鞭法等新政时，未得其利，甚至利益受损之人。他们或是地方豪强，或是既得利益集团的代表，或是被张居正打压过的政敌。如今张大人去世，他们群起而攻之，借弹劾之名，行报复之实。臣斗胆请皇上压下此事，以安人心，以定国本。待日后查明真相，再作定夺也不迟。”
“查明真相？”朱翊钧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申阁老，你让朕怎么查明真相？怎么查？朕要是压下此事，那些弹劾的大臣们会怎么想？”
申时行还想继续说。朱翊钧的声音却越来越高，几乎是在咆哮。这种矛盾和痛苦，让朱翊钧几乎崩溃。他看着申时行，几乎是吼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他不想再听申时行为张居正在辩解了，那些理由在他听来，甚至有些虚伪。他感到一阵强烈的不耐烦，说道：“大半夜你就和朕说这些？你可以回去了！申阁老，明天是太后的寿辰，朕不想考虑那么多！你退下吧！朕累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前厅，留下申时行跪在地上，独自面对着冰冷的空气和摇曳的烛火。申时行愣在原地，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再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叫了两声：“皇上……皇上……”
申时行跪在地上，瞬间被皇帝决绝的背影和骤然冰封的空气冻得消散无踪。他愣了片刻，从地上站了起来，膝盖处传来一阵酸麻。他抬起头，望着朱翊钧消失的方向，那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从申时行口中溢出。他并非仅仅为张居正的遭遇而叹，更多的是为自己，为这身不由己的处境而叹。
这时候，一首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看似恭谨，实则洞悉一切的张诚，适时地走上前，来到申时行身侧，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阁老，皇上因为张居正被弹劾的事情，正闹得烦心，在气头上。加上这两日太后寿辰的事情，您就让他先静一静。您还是先回去吧。张大人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这几句话，看似寻常，却字字珠玑，精准地切中了要害。
申时行听罢，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他点点头，像是在回应张诚，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他沉声道：“张公公，那就借你吉言了。老夫就先回府了。明日太后的寿辰，老夫还要来为太后贺寿。”
说罢，申时行不再多言，转身走出殿外。
宫门口外，申府的仆人们早己等候多时，看到阁老出来，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扶着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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