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过后,合作社的蜂产品加工厂总算挂上牌了。
白底黑字写着“向阳蜂业合作社”。
苏禾擦着玻璃,王海踩着梯子挂横幅。
他工装裤口袋露出半截卷尺,在太阳下晃呀晃。
“小心些!”苏禾伸手扶稳梯子。
触到王海脚踝的旧疤——去年救麦苗划的。
王海低头笑,草帽檐挡住阳光:“下午去镇上不?供销社来拉蜂王浆”
小琴抱着蜂箱标签跑过来,辫梢红绸子飘着。
“苏姐!小虎说卖了蜂蜜就改婚房!”
标签上的蜜蜂烫金图案闪闪的,苏禾刚摸了摸,就听见汽车喇叭响。
张会计骑着二八车赶来,车筐文件夹捆着红绳。
“苏知青,公社要调蜂蜜账本原始凭证,麻烦找一下”。
苏禾和王海对视一眼,看他握卷尺的手收紧,腕骨都白了。
三人进仓库,霉味混着蜜香。
铁柜里的账本没了,只剩半片带茶渍的碎纸。
小琴急得跺脚:“前天还在呢!钥匙姐从不离身!”
王海捡起碎纸对着光:“茶渍像被老鼠啃过。张会计,宽限两日行不?”
张会计摘笔记录:“三天内交账本,不然加工厂投产许可......”
他没说完就走了,苏禾盯着井台泥印——和仓库的鞋印一样,鞋头缺个角
“是老李同伙。”
苏禾捏着黑麦草屑。
“昨晚是调虎离山,他们偷账本!”
王海掏出碎桃酥:“今早晒谷场捡的,包装纸是镇上副食店的。”
暮色里,苏禾在加工厂点蜂王浆瓶。
小琴指着窗外:“那是小虎不?”
远处田埂走个戴草帽的人,裤脚沾泥,转身钻进玉米地——红围巾晃了晃。
“不对!小虎穿的蓝布衫!”小琴急得红绸子乱颤。
两人冲进玉米地,只捡到草帽和喜糖——内衬绣着“陈”字
王海提灯赶来:“南坡荒地发现新脚印!”
找到陈小虎时,他被绑在稻草堆,嘴角肿老高
“是灰围巾男人,他说账本在我这儿......”
苏禾摸出纸条:“明晚子时,带账本到晒谷场”。
字迹歪歪扭扭。
“想栽赃给小虎。”
王海解开绳子,从袖口抖出灰毛线。
“和去年老李接触的人一样材质。”
苏禾在笔记本写:灰围巾男、翻毛皮鞋、黑麦草、茶渍账本。
“明天我去县革委会,你别单独行动。”
王海灌凉水。
苏禾看见王海袖口红痕更肿,舀了勺蜂蜜:“涂这个,消肿”
王海握住苏禾手腕:“等这事完,带你看电影,说话算话”
鸡啼声里,苏禾给王海涂蜂蜜,触感像春天的泥。
供销社卡车准时到,苏禾看着蜂王浆搬上车。
远处闷雷滚滚——不是车响,是暴雨要来了。
张会计骑车经过,雨衣搭车把:“今晚大暴雨,蜂箱搬高处啊!”
他话没说完就被风卷走了。苏禾望着乌云,指甲掐进掌心
王海把水果糖塞进苏禾手里:“别怕,这次咱们有准备”
广播响起来:“全体社员注意!八点前转移牲畜农具!”
苏禾摸出笔记本写:转移蜂箱、加固屋顶、查仓库排水。
笔尖顿了顿,又加一句:相信王海,相信土地。
雨点砸在蜂箱上时,陈小虎和小琴在搬隔板。
红绸子黄丝带在风里拧成一股绳
王海带着社员用塑料布盖蜂箱,工装裤湿透了还在喊口号。
苏禾在加工厂屋顶加固瓦片,看见官道驶来吉普车。
车灯刺破雨幕,车身上“县革委会”几个字清清楚楚。
苏禾摸了摸口袋里的油菜花发卡,指尖触到内侧的“禾”字
暴雨倾盆时,灰中山装男人冲进仓库,提个牛皮纸袋。
“苏禾同志,找到老李同伙了,还有......”
他掏出本沾满泥的账本——正是去年失踪的那本,纸页夹着干油菜花。
“根据交代,他们篡改账册、阻挠回城......”
话没说完,王海冲进仓库:“晒谷场防水堤被人砍断了!”
苏禾跟着跑出去,看见半截麻绳躺在泥水里,断口齐齐的——像是刀割的
“先救蜂箱!”王海大喊着去扶箱子。
苏禾扑过去按住箱盖,余光瞥见暗影里一个身影闪过
翻毛皮鞋踩在泥里,鞋头缺角处溅起泥花,和井台的印子一模一样。
暴雨哗哗下,苏禾用身体挡住蜂箱,听见王海在耳边喊
“救援队还有二十分钟!坚持住!”
苏禾点头,把铁皮盒紧紧抱在怀里,里面的麦种胸针硌得心口发烫
天亮时,暴雨停了,蜂箱还好好立在高台上
蜂王浆在玻璃瓶里晃呀晃,像熬过冬天的种子。
苏禾望着官道,县革委会的车在调头,泥水里倒映着翻毛皮鞋的印子。
苏禾知道,这场雨只是个开头。
他们的故事,就像埋在泥里的蜂蜡。
总有一天,会酿成最甜最浓的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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