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穿过蜂箱的透气孔，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苏禾蹲在蜂箱前，数着新出房的工蜂，指尖沾着淡淡的蜂蜡香。
王海扛着一袋蜂粮走来，工装裤膝盖处补着块新蓝布——
是苏禾昨夜赶工缝的。
“第三箱蜂王又产卵了。”
他把蜂粮放下，蹲在她身边。
“昨儿淋了雨，以为得缓几天。”
苏禾抬头，阳光落在睫毛上：“咱们的蜂子皮实。”
她轻轻合上蜂箱盖。
“把新采的蜜装几罐，下午去公社开会，说不定用得上。”
王海伸手帮她拍掉肩头的草屑：“昨儿累了一夜，我去就行。”
“那不成。”
苏禾笑着起身。
“我还得听听今年秋季展销会的规矩，说不定能给咱们蜂箱换点新木料。”
这时，小琴挥舞着红辫梢跑来：
“苏姐！王哥！公社喇叭喊呢，让快去领展销会的材料！”
她跑得气喘吁吁，辫绳上的巢础线跟着晃。
三人赶到公社时，会议室里 already 坐满了各合作社的代表。
王干事抱着一叠文件进来，钢笔在中山装前襟晃了晃：
“今年展销会，县里要评先进，大伙儿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
旁边的红星合作社代表老李头哼了声：
“就怕有人拿不出，尽搞些虚的。”
他斜眼瞥向苏禾。
“听说你们用育苗款养蜂？这先进啊，可得清清白白。”
苏禾捏紧手中的笔记本：
“我们改良蜂箱，蜂蜜产量涨了三成，稻苗用蜂蜜水浇，成活率也高。”
她翻开笔记本，上面画着蜂箱改良图和产量表。
“每笔账都清楚，随时能查。”
王干事咳嗽两声：
“先别说这些，展销会要带样品，下周五前送到县里。”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放。
“评比不光看产量，还看创新。”
散会后，苏禾蹲在公社门口擦蜂蜜罐，王海默默递来抹布。
“别往心里去。”
他低声说。
“咱们的蜜啥样，吃过的人都知道。”
苏禾抬头，看见他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
“就怕他们不懂蜜，只懂嘴。”
她把抹布一甩。
“回去就滤蜜，咱不光要参展，还要拿第一。”
回到合作社，陈小虎己经支起滤蜜架。
“苏姐，咱这蜜肯定行！”
他抹了把脸上的蜜渍。
“昨儿我偷偷尝了口，比白糖甜多了！”
苏禾笑着摇头，拿起滤勺：
“甜不甜不是关键，得看质地、花香。”
她轻轻晃动罐子，蜂蜜如金箔般流淌。
“这是紫云英混着槐花蜜，香得正。”
王海在旁边整理参展用的木箱，竹篾在指间绕出利落的圈：
“把去年得奖的证书也带上，让他们看看。”
他顿了顿。
“还有你画的蜂箱图，也算创新。”
夜里，合作社的油灯亮着。
苏禾趴在桌上写参展说明，王海蹲在旁边修补蜂箱裂缝。
“这里该加道梁。”
他用铅笔在木箱上画着。
“省得路上颠坏了蜜罐。”
苏禾放下笔，揉了揉眼：
“你说，要是得了先进，能给咱拨点新工具不？”
王海抬头，油灯的光在他眼里跳：
“拨不拨工具不重要，”
他轻轻说。
“重要的是咱们的蜜，能让更多人知道。”
窗外，蜂箱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一排沉默的卫士。
苏禾望着王海专注的侧脸，想起刚下乡时，他饿晕在田埂上，如今成了蜂场的主心骨。
“王海，”
她轻声说。
“等展销会完了，咱们去给蜂场周边种点花。”
“好。”
他应着，手里的竹篾不停。
“种满月季，这样一到春天，蜂子就有新蜜源。”
两人相视而笑，油灯的光把影子投在墙上，叠成一团暖。
这时，远处传来小琴的歌声，跑调的《社员都是向阳花》飘进窗户，惊起几只夜蜂，在月光里划出银线。
这一晚，苏禾在笔记本上画下展销会的布置图：
中间摆着亮晶晶的蜜罐，旁边是蜂箱模型，还有她和王海的合影——
穿着新补的蓝布衫，站在蜂场前，身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
王海的头渐渐靠在她肩上，发出轻微的鼾声。
苏禾合上本子，望着窗外的星空，觉得未来就像这罐蜂蜜，虽路上有风雨，但只要和身边这人一起，总归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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