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禾攥着油纸包冲进育苗棚：
“敌敌畏包装纸上的日期，和仓库烧碱桶批号一致。”
王海正在编新防雹网，篾条在他指间猛地折断——
昨夜他正是被浸过烧碱的铁丝网划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抓起马灯往竹林跑。
竹林深处，新鲜翻动的泥土旁散落着锯齿草叶。
苏禾扒开落叶，腐土下露出半块带血的碎瓷——
与她颈间母亲留下的碎瓷项链纹路吻合。王海按住她肩膀。
用扁担拨开杂草：三具白骨蜷缩在土坑中，腕骨上还缠着褪色的蓝布带，正是当年林氏工坊学徒的标志。
“是知青。”
王海声音发颤，捡起白骨旁的搪瓷缸，缸底“为人民服务”的红字己被磨得模糊。
“老李头说过，他当年负责埋病死的耕牛……”
苏禾盯着白骨腕间的蜂巢状疤痕，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每道疤都是花匠的勋章。”
公社会议室里，王干事被押走前狂笑：
“你们以为抓住我就完了？老李头的蜂箱里……”
话未说完，他被搡上警车。
苏禾望着他扭曲的脸，想起展销会上老李头那罐发黑的蜂蜜——那是用病死蜜蜂酿的毒蜜，专门用来破坏他们的蜂王浆。
“去查老李头的蜂箱。”
王海扯下衬衫领口，后颈被蜜蜂蜇出的红斑竟与蜂巢刻字形状重合。
“他总说蜜蜂认路，其实是用蜂毒标记路线。”
两人冲进老李头的养蜂场，掀翻蜂箱时，半块带血的蜜蜡滚落——上面刻着“禾”字，正是苏禾母亲的笔迹。
暮色中，陈小虎举着煤油灯跑来：“苏姐！公社收到匿名信，说仓库地基下埋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爆炸般的闷响——
老李头的草屋燃起冲天大火，浓烟里隐约飘着刺鼻的农药味。
王海拽住苏禾往反方向跑：“他在引我们去仓库！”
仓库地基下，苏禾用镰刀挖开腐土，露出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内侧刻着“苔语星芒”——
正是母亲失踪前最后一个实验品种。
王海按住她手背：“这些土不对劲。”
他抓起一把捻碎，里面混着蜂蜡碎屑和稻壳灰，正是他们去年试验田的改良土壤。
“是我母亲的笔记！”苏禾从铁盒里翻出泛黄的育种记录，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紫云英，“她不是意外死亡，是被人锁在仓库纵火……”
话音未落，屋顶传来瓦片碎裂声，老李头举着猎枪俯视他们：“当年你妈不肯交出抗冻玫瑰的配方，现在你也得陪葬！”
王海猛地推开苏禾，枪声惊起群蜂。
苏禾爬向窗边时，看见老李头后颈的刺青——
与王干事小舅子手臂上的蜜蜂图案一模一样。
“他们是一伙的！”
她拽着王海躲到蜂箱后，发现箱底刻着密密麻麻的“王”字，每个字都嵌着带血的指甲碎屑。
蜂群在硝烟中疯狂振翅，王海扯开衬衫，露出后背被蜂蜇出的红点，连成蜂巢形状的图案。
“跟我来！”他抓起半块蜂巢塞进苏禾手里，带着她冲进蜂蜡提炼间——这里曾是母亲的秘密实验室。
“看这个。”
王海用镰刀劈开土墙，露出暗格里的玻璃瓶。
每只瓶身上都刻着日期，最新的一瓶标注着“1976.05.25”，正是苏禾收到回城通知的那天。
瓶中液体在马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与老李头泼在稻苗上的药剂颜色一致。
“是荧光剂。”苏禾浑身发冷，“他们想证明我们的稻种变异，借此毁掉试验田。”
远处传来警笛声，老李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王海吻了吻苏禾额头，把她推进密道：“走！去公社广播室，证据在蜂箱隔板里！”
“那你呢？”苏禾攥住王海袖口，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是她送的碎瓷戒指。
王海笑了，指尖抹掉苏禾眼角的泪：“蜜蜂会保护我，就像我保护你一样。”
王海转身时，晨光透过天窗落在他后背，那些被蜂蜇的红点竟排列成“苏”字的形状。
三日后，公社召开公审大会。
苏禾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身后是重新抽穗的稻苗。
王干事小舅子的供词被广播传遍田野：
“老李头说，只要毁掉试验田，城里就会派新的技术员来……”
“派技术员？”苏禾皱眉，想起母亲笔记里的“星火计划”——
每个公社都有神秘农技员，负责收集特殊作物样本。
苏禾望向台下，人群中戴草帽的男人迅速低头，帽檐下露出半只蜜蜂刺青的手臂。
散会后，王海从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
“在老李头床底找到的。”
里面是张泛黄的调令，日期是1968年8月15日，正是苏禾下乡那天，签发人栏盖着“晨露花艺”的公章。
纸页间掉出张照片，年轻的老李头站在拖拉机旁，旁边的女人穿着碎花衬衫，手腕上戴着与苏禾碎瓷项链同款的镯子。
“那是我母亲。”苏禾指尖发抖，照片背景里隐约可见“晨光园艺场”的木牌——
正是苏禾当年被顶替的入职单位。
王海将苏禾轻轻拥入怀中，远处的育苗棚里，新孵化的蜜蜂正绕着刻有“禾王”的稻种飞舞。
“等稻子收了，我们就结婚。”
王海在苏禾耳边低语，呼吸惊起鬓角的碎发。
“用蜂蜡封坛的喜糖，让全公社的人都来沾沾蜜气。”
苏禾抬头看他，发现王海睫毛上还沾着金色的花粉，像撒了把碎星，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竹林方向，几个社员正在填埋土坑。
苏禾知道，那里埋着的不只是骸骨，还有被岁月尘封的阴谋。
此刻苏禾手心里王海的温度，和远处随风起伏的稻浪，让苏禾坚信：
只要脚印还在泥里，希望就会像蜜蜂采蜜般，终能酿成最甜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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