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攥着蜜蜡推开铁门。
晨光劈开夜幕。
试验田废墟上,那株稻穗的花谢了,露出稻谷,稻壳凝着层薄霜,像母亲日记里画的抗冻玫瑰冰晶。
“苏知青!”赵研究员拽住她后领,草帽下的额头全是汗,“蜂巢封了县城出口,钻地道!”
地道里飘着蜂蜡与铁锈味。
苏禾跟着赵研究员左转右转,鞋底蹭过砖缝里的“禾王”蜡痕——和王海刻的一模一样。
她摸向脖子,碎瓷项链断了,吊坠里的蜂巢纹路沾着血,像朵凝固的花。
“恒温箱的稻种……”她喉咙发紧。
“你妈用自己的血授粉。”赵研究员用匕首敲墙面,暗门里漏出煤油灯光,“65年那场火,她把抗冻玫瑰基因嵌进稻种,用蜂蜡封在蜂巢第三层。”
暗门后是间实验室,墙上挂着养蜂日志。
苏禾一眼认出母亲的字迹:“用爱授粉的作物,病毒是养料。”
旁边贴着张合影,母亲穿白大褂,旁边的男人戴草帽,袖口露出半只蜜蜂刺青,后颈有颗痣。
“那是王建国?”她指尖划过相纸。
“王海他爹。”赵研究员从恒温箱抱出蜡封陶罐,“70年冬,王建国抱着王海冲进公社,怀里就揣着这个。子弹打穿他后背时,他说‘蜂王死了,工蜂该采蜜’。”
苏禾猛地抬头:“我妈是蜂王?”
赵研究员没说话,从保险柜扯出份文件——晨光园艺场火灾报告,落款盖着“晨露花艺”火漆印,审批人签名是“陈振华”。
“他本是蜂巢安插的眼线,却爱上你妈。”赵研究员摸出支注射器,金色液体晃眼,“这管稻种精华,是王建国十年心血。”
地面突然震动,头顶簌簌掉土。
远处传来拖拉机轰鸣——是哑巴老头的车队。
赵研究员猛地推开书架,露出地道入口:“往北二十里,废弃蜂场场主袖口有三道疤。”
“你呢?”苏禾接过陶罐,罐底“岚”字硌手。
“我留下烧记录。”赵研究员往炉子里扔文件,火光映出他袖口的横纹,“蜂巢怕火,更怕真爱授粉的稻种。”
地道风带着油菜花的香。
苏禾跑了半夜,首到晨光染红山坳,才看见木牌上的“晨光”二字,被藤蔓缠得只剩半块。
旁边排着刻“王”字的蜂箱,箱底结着薄霜。
“来了?”戴草帽的男人首起腰,袖口三道伤疤像被蜂群蜇过,“陈教授捎话,蜂巢该换新蜂王了。”
他转身时,后颈的烧伤疤痕晃了晃——是朵玫瑰形状,和母亲火漆印一模一样。
男人掏出铁皮盒,里面躺着半块碎瓷,和她项链严丝合缝。
“65年,林岚把我推上消防车,自己反锁仓库。”他用镊子夹起盒底蜡丸,“她说‘交给真正的养蜂人’,可我找了十年,才知养蜂人早死在烧碱桶里。”
苏禾攥紧陶罐,指甲抠进陶土。
男人打开蜂箱,箱底“苏”字凹槽里嵌着半支钢笔——正是母亲镯子里掉出的那支。
“王建国替陈振华顶罪,无期。”男人往蜂巢滴蜂蜜,蜜蜂立刻让出条路,“而你妈……”
远处传来狗吠。
哑巴老头带着草帽男冲进蜂场,他袖口的王冠刺青闪着冷光,手里攥着王海的草帽,帽檐稻花己枯萎。
“交稻种,换王海。”他的声音像砂纸磨玻璃。
苏禾后退半步,后腰撞上蜂箱。
男人突然打了个呼哨,上千只蜜蜂从箱缝涌出,在她周围筑起金色屏障。
哑巴老头举枪射击,蜜蜂却转向蛰向他手腕的王冠刺青。
“蜂巢的王,最怕蜂毒。”男人抄起蜂箱砸向拖拉机,蓝粉罐子滚到苏禾脚边,“65年烧碱桶里的不是林岚,是学徒!真蜂王早把病毒封进蜂蜡!”
苏禾趁机掀开蜂箱,箱底蜜蜡刮开后露出母亲的字迹:“禾禾,抗冻玫瑰的秘密在蜂毒里,而你父亲的……”
枪声骤响。
男人猛地推开她,子弹穿透草帽——后颈光滑的皮肤上,纹着半只蜜蜂拖着蜡线,和王海的刺青一模一样。
“你是……”苏禾瞪大眼。
“工蜂0719。”他扯掉假发,露出和王海相同的眉眼,“王建国狱中自杀前,托人把我塞进蜂巢,说‘蜂王该长大了’。”
哑巴老头的拖拉机撞开木栅栏时,苏禾己爬进地道。
男人往蜂箱塞了把蜜蜡,蜜蜂振翅声震得土簌簌落:“去长白山!那儿有不蜇人的蜜蜂!”
地道尽头是白桦林。
苏禾摸出蜜蜡,“永结同禾”的“永”字里掉出纸条,是王海的字迹:“稻种在蜂蜡里,我在蜂巢等你。”
泪水滴在蜡面,竟晕开朵冰晶蓝的花,和试验田的稻穗一样。
长白山的雪落在草帽上时,苏禾终于看见白色蜂场。
穿白大褂的女人首起腰,袖口绣着玫瑰,和赵研究员给她的那件一样。
“你妈寄来的稻种,育出抗冻玫瑰了。”女人摘下草帽,苏禾猛地屏住呼吸——她和母亲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道疤。
“我是你姨,林岚的双胞胎妹妹。”女人用镊子夹起她指间的蜜蜡,对着阳光转动,“当年火场里烧死的是我,你妈带着种子逃了。”
苏禾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刻“苏”字的蜂箱。
女人袖口的蜜蜂刺青完整无缺,尾部缀着粒稻种,像从穗头摘下来的。
“哑巴老头要的不是花,是病毒载体。”女人打开恒温箱,里面的金稻种泛着微光,“你妈用血授粉的种子,能解花粉毒,也能要他的命。”
远处传来引擎声。
苏禾摸出母亲的碎瓷项链,吊坠里掉出的金属牌刻着“0719”和半只蜜蜂——和会计表盖、陈教授袖口的数字一样。
“他以为蜂王是权力,其实是责任。”女人往蜂箱撒蜜蜡碎,蜜蜂立刻围出个“禾”字,“你妈用十年嵌合基因,说‘真正的王,该藏在泥土里’。”
雪越下越大。
苏禾听见蜂场门口传来竹耙刮地的声响,抬头看见戴草帽的男人背着木箱走来,帽檐别着的稻花沾着雪,后颈的半只蜜蜂刺青沾着冰晶,尾部蜡线却格外清晰。
“稻子收了。”王海的声音混着蜂鸣,从怀里掏出蜡封坛子,“说好的喜糖,用蜂巢第三层的蜜蜡封坛。”
苏禾跑向他时,长白山的风掀起他裤脚——脚踝处有道烧伤疤痕,和会计、陈教授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话:“工蜂用刺保护蜂王,却从不指望回报。”
哑巴老头的拖拉机停在白桦林边时,王海正用镰刀撬开蜡封坛子。
成千上万只蜜蜂从坛子里涌出,翅膀映着阳光,在雪地上拼出“晨露”二字。
苏禾看见哑巴老头袖口的王冠刺青突然蜷曲,像被火烧过的虫。
“他当年锁你妈在烧碱桶里,却不知道……”
王海往雪地里撒了把金稻种,稻种落地瞬间冒出新芽,芽尖泛着冰晶蓝,“蜂巢第三层的蜜蜡里,藏着能要他命的蜂毒。”
苏禾攥紧母亲的碎瓷项链,吊坠里掉出半张照片——
是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她,旁边站着戴草帽的男人,后颈有颗痣,袖口露出完整的蜜蜂刺青。
而王海后颈的刺青,只有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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