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老头枪响。雪地崩出冰碴子。
王海拽着苏禾躲进蜂箱缝。子弹擦草帽边，钉进白桦树。雪团灌进领口。苏禾后背蹭到蜂箱“苏”字凹痕——和她妈钢笔刻的一样。指甲缝卡着半粒金稻种。
“往左跑！”林霜甩蜂蜡。二十米外蜂箱“咔嗒”弹开。蜜蜂裹冰晶腾空，卷出金浪。苏禾瞅见哑巴老头车上蓝粉罐——跟烧试验田的一模一样。嗓子眼冒铁锈味。
王海抄镰刀砍断藤蔓。露出半拉地道口。他裤脚烧伤疤泛暗红，像冻硬的小玫瑰。苏禾想起她妈日记：“工蜂的伤是勋章”。手指攥紧他后腰衣裳。
“带稻种走！”林霜砸煤油灯。玻璃碎，蓝粉腾起。蜜蜂群转向，蜇向戴草帽的喽啰。苏禾看见那些人袖口刺青——半朵玫瑰，断翅蜜蜂。
地道飘陈年老蜂蜡味。王海走在前头。划亮火柴。苏禾看见石壁刻“0719”和箭头。和会计表盖、陈教授袖口数字连成密码。
“你后颈刺青……”她伸手。他偏头躲开。
“看这个。”王海掏蜡封小瓶，晃着半管金黄液体。“赵研究员塞的，说和你妈稻种精华是一对。”瓶底有小“岚”字，沾着褐色印子。
地面震动。苏禾听见头顶铁锹铲雪声。哑巴老头破锣嗓子穿透冰层：“蜂巢蜂王该换代！你们藏抗冻基因能翻天？”
王海推开她，镰刀挥向头顶。冻土块砸下，露出半张防毒面具脸。苏禾认出是粮仓保管员。他袖口麦穗刺青缠着毒蛇，和哑巴老头王冠刺青接上。
“抓苏禾！蜂王血清解花粉毒！”保管员声音闷在面具里。王海镰刀抵住他咽喉。苏禾瞅见他腰间铁皮盒——和晨光蜂场男人的一样。盒角露半块碎瓷。
“你认识王建国？”她冲口问。
保管员瞳孔骤缩。王海卸他的枪。枪管掉出纸条，蜡笔写着“烧碱桶密码：0719”。苏禾指尖发抖——是她妈火漆印数字，王海刺青缺的半拉。
地道尽头亮起火把。
林霜背着蜂箱冲进来，头发沾蓝粉，右脸疤渗血。“他们带融雪剂！雪化了蜂群护不住！”她肩头停着蓝翅蜜蜂，翅膀泛冰晶蓝。
王海扯开衣领，露出后颈半拉蜜蜂刺青。“用我血。”他抓镰刀划向皮肤。苏禾扑过去按住他手腕：“疯了？！”
“王建国教过我。”林霜夹起蓝翅蜜蜂，银镊子闪了闪。“养蜂人用痛换蜜。”蜜蜂蜇在王海伤口。他肌肉绷紧，没吭声。血珠混蜂毒渗进刺青，半拉蜜蜂尾巴“长”出蜡线，和照片里她爹的刺青拼完整。
“蜂王标记。”林霜滴金液在伤口。血凝成冰晶蓝颗粒。“你爹替陈振华顶罪，就为送这管基因稳定剂进蜂巢。”
头顶飘来柴油味。哑巴老头拖拉机碾地道顶，土簌簌掉。苏禾摸口袋碎瓷项链，想起她妈照片男人后颈的痣——和王海湿皮肤位置一样。
“你……”她嗓子眼发紧。
王海握住她的手，按碎瓷进刺青凹坑。“65年火场，我爹塞我进消防车，攥着你妈断项链。他说‘蜂王女儿该戴完整王冠’。”碎瓷嵌紧，渗出蜜蜡色汁儿，像冻住的晨光。
地道“轰”地炸开缝。
蓝粉混融雪剂灌进来。蜜蜂振翅声变尖利。林霜倒蜂箱，蜜蜂闻着蜂蜡味儿，卷着两人往出口涌。
苏禾看见哑巴老头站在雪地，王冠刺青肿起，举着王海草帽——帽檐稻花染成黑的。
“交林岚血清，换这小子命！”他踢脚边的陈教授。老教授白大褂沾烧碱，后颈刺青渗血。
王海挣开蜜蜂群，镰刀抵住脖子。“放了他，我跟你走。”
“王海！”苏禾伸手。林霜拽住她。陈教授抬头，眼神落在她攥的陶罐上，轻轻摇头——罐底“岚”字裂了缝，漏出暗红血清块。
哑巴老头大笑，震落树上的雪。“林岚早把基因嵌进稻种！蜂巢都在找她血清——
能解百毒，也能让花粉变毒药！”他打响指，喽啰抬出铁笼，里头堆着焦黑碎瓷和半支钢笔。
苏禾脑袋“嗡”一声——是她妈镯子里的钢笔，笔尖沾蜡，和蜂箱底凹槽能对上。
“70年冬，王建国冲进公社，抱的不是稻种。”哑巴老头举枪对准王海。“是林岚骨灰罐。他以为能护住蜂王的种，可惜……”
枪响。蜜蜂群“嗡嗡”声变调。
王海身子后仰，没倒下。蓝翅蜂群扑向稻种精华，翅膀鳞片碎成冰晶，落在他刺青上，拼成完整玫瑰。陶罐里血清块滚动，顺裂缝渗进雪地，碰到蓝粉腾起蓝火。
“抗冻玫瑰秘密！”林霜大喊。“不是基因嵌合，是蜂毒激活抗病毒蛋白！你妈用血清养的是中和花粉毒的载体！”
雪地腾起蓝焰。哑巴老头王冠刺青冒烟，往后退，被蜂群围住——
蜜蜂嗅到蓝粉化学味，发疯似的蜇人。陈教授扑向拖拉机，拧开油箱阀门，蓝粉混柴油，火苗窜进地道。
“带稻种去长白山深处！”老教授扔出蜂蜡炸弹。“蜂巢研发所在冰层下！”
气浪掀翻苏禾。王海扑过来护住她。他后背发烫，刺青在火光里反光。碎瓷项链发烫，吊坠掉出纸条——她妈字迹：“禾禾，蜂王责任是让种子在哪都发芽。”
雪越下越大，蓝焰烧得更旺。苏禾看见哑巴老头拖拉机爆炸，他袖口王冠刺青烧成灰，露出和王海脚踝一样的烧伤疤。
“他当年……”王海咬牙。
“快走！”林霜拽起他们跑向白桦林。蜂群在身后烧起蜡火墙。“冰湖下有日军旧蜂场，你妈稻种用特殊蜂蜡封着！”
冰湖面结三尺厚冰。林霜敲三下，冰面裂洞，底下漂着刻“晨露”的蜡封陶罐。苏禾摸陶罐，冰层下雪蜂群闻到血清味，围着她碎瓷项链转。
“该你了。”王海握她的手，镰刀划过指尖。血珠滴在蜡封上，“岚”字亮起。蜜蜂啃开蜡层，露出泛蓝光的稻种。
远处传来首升机轰鸣。
林霜泼蜂蜜在身上，蜜蜂裹住她成金铠甲。“我引开他们！记住——养蜂人不怕蜂蜇！”她推开两人进冰洞。
冰水下寂静。苏禾抱陶罐，看见王海后颈刺青在水中舒展，半拉蜜蜂长出翅膀，蜡线勾住她项链缺口。他掏怀表，表盖刻“0719-0527”——今天日期。
“你爹留的。”他哈出白气。“5月27日，抗冻玫瑰首开花的日子。”
水面炸开子弹。苏禾攥紧陶罐，感觉她妈血清在体内发烫。想起试验田稻穗，花谢结的稻谷凝着霜，像冰晶玫瑰种子。
“咋办？”她抬头。
王海笑，像当年田埂饿晕前的模样。“种地。让蜂巢知道，真正的王在泥里，不在天上。”
冰层下雪蜂群嗅到稻种味，爬满两人衣裳，翅膀振动推着他们往旧蜂场入口。
苏禾听见林霜的喊声混着蜂鸣和首升机响，却清晰如她妈日记：“用爱授粉的作物，病毒是养料。”
陶罐在怀里发烫。她知道，里头藏着烧穿寒冬的火种。
他们，是火种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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