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阳光晒得人后颈发烫。
苏禾撩起粗布衬衫角擦汗,蹲下身扒开秧苗根部的火山灰泥浆。
王海递来搪瓷缸:“喝口水,你盯着这垄秧苗看了三炷香了。”
“分蘖数不对。”她指尖抚过叶片,“普通早稻这会儿才抽第三片叶,可这些秧苗己经长出分蘖芽了。”
王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试验田里,沾着火山灰的秧苗青得发亮,茎秆比筷子粗上一圈,分蘖节处鼓出的芽苞,像攥紧的小拳头。
“和你妈日记里写的‘灾年稳产’对上了?”他压低声音。
苏禾从裤兜摸出烧剩的日记残页,纸角还沾着火山灰:
“‘火山灰改良土壤结构,硅元素促进细胞壁增厚’...省农科院怎么会突然派人来?”
话音未落,田埂尽头传来卡车轰鸣。
三辆绿色吉普碾过湿泥,打头的车门推开,下来个戴草帽的中年男人。
他腰间挂着枚铜哨,和“敏姐”脖子上那枚一模一样。
“海子。”男人摘下草帽,露出与王海相似的眉骨轮廓,“我是周建业。”
王海握着镰刀的手顿住:“县农机站的周站长?”
周建业目光扫过试验田,在火山灰堆上停留片刻:“你三婶走前托过我,说你打小就爱蹲田里看秧苗。”
他掏出牛皮纸袋,里面露出半本红皮证书:“农科所老所长的位置空了三年,组织上希望你回去接班。”
苏禾手指攥紧秧苗:“王海是文盲,怎么当所长?”
“谁说的?”周建业从口袋摸出张泛黄的纸,“七三年公社扫盲班结业证书,王海同志,语文算术都是满分。”
王海瞳孔骤缩——那是三婶用顶针刻在他掌心,逼他背了三个月的扫盲课本。
铜哨在周建业腰间晃了晃:
“你养父当年救过我命,临死前托我照应你。跟我回城吧,别在这泥里打滚了。”
苏禾突然想起三婶记账本里的“周干事”,指甲掐进掌心:“那您知道‘0719行动’吗?”
周建业的草帽檐阴影抖了抖:“小姑娘,有些事别乱打听。”
王海抓起一把火山灰:“我走可以,金稻种得留下。”
“留什么留!”周建业提高嗓门,“省农科院要做土壤检测,这整片试验田都得封锁!”
“敏姐”从田垄窜出来,颈间铜哨晃得叮当作响。
周建业后退半步,腰间的哨子也跟着轻颤——两枚铜哨的玫瑰刻痕,像镜子般对称。
“它脖子上的哨子哪来的?”他声音发紧。
王海按住“敏姐”项圈:“三婶给的,说刻着我亲爹的记号。”
周建业的喉结滚动:“你亲爹...是农科所的人?”
作者若雨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禾盯着他颤抖的指尖,想起李国强死前掉落的银粉——和周建业袖口沾的一模一样。
“去年修水渠,是不是你让人放狼狗?”她往前半步,“三婶发现了顶针熔铸钢笔的秘密,所以你们——”
“够了!”周建业摸向腰间,却不是枪,而是那枚铜哨,“明天一早装车,你们俩都跟我走。”
他转身时,草帽檐下掉出张照片——
是年轻时的周建业搂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景是农科所的红砖楼。
穿白大褂的人左腰有块月牙形胎记,和王海后腰的伤疤分毫不差。
夜风卷着稻花香钻进草棚。
王海蹲在油灯下磨镰刀,刀刃映出他紧蹙的眉头。
“我记得三婶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别学你爹,别碰那些带灰的东西’。”他突然开口。
苏禾往灶里添把柴:“火山灰、伪钞、钢笔尖...他们都在用银粉。”
“周建业袖口的银粉,和李国强的一样。”王海镰刀顿在木板上,刻出道深痕,“他可能知道我亲爹的事。”
窗外传来“敏姐”的低吠。
苏禾摸出藏在枕头下的粮票,背面“7.19防水”的刻痕在油灯光下泛着微光:
“我爹的日记残页里,写着‘周副所长’西个字。”
王海突然抓住苏禾的手腕:“如果我回城是陷阱呢?”
“那我就跟你一起跳。”苏禾反手握住王海掌心的镰刀茧,“金稻种在哪,我在哪。”
卡车碾过碎石路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苏禾隔着车窗,看见试验田被蓝白帆布盖得严严实实,几个戴口罩的人正在挖火山灰。
周建业坐在副驾驶,铜哨随着车身颠簸轻撞座椅靠背。
“前面就是星火窑。”他指着窗外焦黑的土堆,“去年塌方死了三个人,你们别乱跑。”
王海按住苏禾手背——
路边灰烬堆里,半块搪瓷缸碎片在晨光中闪着光。
是苏禾母亲的遗物,缸沿刻着半朵玫瑰。
“停车!”她猛地拍门。
卡车在窑口刹住的瞬间,苏禾看见窑壁裂缝里露出半截蓝布——
是她母亲失踪前穿的的确良衬衫。
“敏姐”猛然扒开灰烬,露出个铁皮盒子。
苏禾颤抖着掀开盒盖,里面是本烧得焦黑的日记,纸页间夹着干枯的稻穗。
最后一页字迹被火熏得模糊,只能看清最后半句:
“0719行动的唯一幸存者,是带着玫瑰哨的——”
“砰!”
卡车引擎出乎意料的轰鸣。
周建业从驾驶室探出头,铜哨不知何时换成了手枪:“捡完破烂就上车,别耽误行程。”
王海挡在苏禾身前,后腰的月牙疤隔着衬衫透出淡红——
与窑壁上喷溅的旧血渍,形状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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