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突突的轰鸣声碾碎晨雾。
苏禾攥着秧苗的手突然发抖——
省农科院调查组的吉普车上，下来个穿中山装的男人，腰间挂着枚铜哨，玫瑰刻痕完整无缺。
“小禾？”男人摘下草帽，露出与她相似的眉骨，“我是爸。”
王海的镰刀“当啷”落地，刀刃映出男人左胸口袋的钢笔帽——
半朵玫瑰刻痕，和三婶顶针、王海镰刀拼成的图案一模一样。
“您不是在农科所塌方时…”苏禾后退半步，撞到晒谷场的石磙。
父亲摸向铜哨：“0719行动后，我带着半枚哨子假死，就是为了…”
“为了掩盖火山灰里的稀有金属？”王海突然开口，抓起把火山灰，“周建业他们用伪钞当幌子，其实在偷运钨矿粉。”
公社仓库改的临时实验室里，显微镜下的火山灰闪着银灰色光点。
父亲用镊子夹起金稻穗：“钨矿粉能提高土壤导电性，可这稻种的根毛…竟能主动吸附金属颗粒。”
苏禾凑近培养皿，看见秧苗根系像磁石般缠着钨粉颗粒：“就像三婶说的‘顶针换钢笔’，金属元素被稻子吸收了？”
王海突然想起什么，掀开衣角——
后腰的月牙疤在灯光下泛着淡灰，和周建业的胎记颜色相同。
“老所长的实验笔记里写过，”父亲声音发紧，“接触过火山灰的人，皮肤会残留金属沉着。”
调查组的陈干事推门而入，手里晃着红头文件：“省革委会决定，金稻种和火山灰样本全部移交农科院。”
“不行！”苏禾按住培养皿，“这些种子刚完成分蘖，换环境会死苗。”
陈干事的袖口掉下银粉——和周建业、李国强的一模一样。
王海的镰刀尖戳向桌面：“你们根本不是农科院的人。”
父亲挡在两人身前，铜哨轻晃：“小陈，让我和孩子们谈谈。”
门关上的瞬间，他从中山装内袋掏出张泛黄的纸——
是1972年农科所的离职证明，盖章人一栏写着“周副所长”。
煤油灯在夜风里晃出光圈。
父亲将完整的玫瑰哨放在桌上，旁边是王海镰刀里的铜片、周建业的半枚哨子。
“当年老所长发现伪钞阴谋，用顶针、钢笔、镰刀刻下线索。”
他指尖划过哨身。
“三婶临死前把哨子拆成三份，就是为了不让周家人拿到完整图案。”
苏禾摸出母亲的日记残页：“‘玫瑰哨是通行证’，指的是打开星火窑伪钞生产线的机关？”
“不止。”父亲望向试验田，“窑底有个钨矿脉，周建业他们用金稻种当掩护，每年汛期通过水渠偷运矿石。”
王海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所以您当年假死，是为了追查钨矿走私？”
父亲点头时，袖口露出道旧疤——
和“敏姐”脖子上的项圈勒痕，形状分毫不差。
月光把秧苗影子拉得老长。
苏禾抱着保温箱穿过田埂，箱里装着刚提纯的金稻种。
身后传来王海的脚步声：“我跟着你，昨晚听见仓库屋顶有瓦砾响。”
突然，稻田里传来“簌簌”声。
王海拽着她躲进稻草堆，看见个黑影猫着腰靠近育秧棚。
手电筒光束扫过对方袖口时，银粉像星子般掉落——
和周建业死前攥着的半枚哨子上，沾的粉末一模一样。
“是陈干事。”苏禾压低声音。
黑影掏出把镊子，正要夹起秧苗——
王海的镰刀破空而出，钉在棚柱上，刀刃擦着对方耳际插进木头。
黑影转身就跑，踢翻了脚边的水桶。
苏禾追至水渠边，只捡到半块撕碎的工作证——
照片上的人戴着口罩，眉心有颗痣，和父亲实验室的助手小王一模一样。
“当心！”王海扑过来。
水渠深处传来“哗啦”水声，某个金属物件坠入黑暗。
苏禾摸向口袋里的培养皿，发现盒盖大开，里面的金稻种不翼而飞。
回到实验室时，父亲正在擦拭显微镜，铜哨挂在椅背上，玫瑰刻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王海注意到他鞋底沾着湿泥，和试验田埂的泥土颜色相同。
“睡吧，”父亲熄灭煤油灯，“明天还要测稻种的金属吸附率。”
苏禾躺下时，听见窗外传来“敏姐”的低吠，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警惕。
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半枚银顶针，想起三婶记账本里的最后一笔：
“6月15日，明远生日，老周送了钢笔…”
而今天，正是1976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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