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
机场广播里传来登机提醒的机械女声，许嘉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穿透玻璃，固执地望向航站楼入口的方向。
晨光透过玻璃幕墙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
陈教授拖着登机箱走过来，箱轮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拍了拍许嘉木的肩膀，感受到少年绷紧的肌肉："别等了，飞机要起飞了。"
老人的声音很温和，带着几分长辈特有的慈爱，"许总和我交代过了，托我好好照顾你。"
谁能想到前两天还在电话里跟许弋昭耍无赖的老人现在能这么＂稳重＂地安慰小辈。
许嘉木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绷紧了嘴角。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屏幕，上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
[我叫司机送你。]
[好，谢谢姐姐。]
后面无论他再怎么发表情包也没有再得到回应了。
……
"你看，"陈教授指了指窗外，"今早不还是许总的司机送我们来的吗？黑色奔驰呢。"老人努力想让气氛轻松些，"那小伙子开车真稳当，我这把老骨头都没觉得颠。"
许嘉木终于收回目光，唇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谢谢陈教授，我知道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姐姐很忙，没时间来送我也是情理之中。"
陈教授笑了笑，心说这姐弟俩可真是一个样。
候机厅里人来人往，行李箱的滚轮声、广播声、交谈声交织成一片。许嘉木的视线扫过每一个匆匆走过的身影，又在下一秒不着痕迹地移开。他的登机牌被捏在手里，边缘己经有些发皱。
"这才对嘛，你明白就好。"陈教授欣慰地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花白的眉毛舒展开来，"走吧，登机了。再晚就赶不上这班飞机了。"
许嘉木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航站楼入口。
阳光在那里投下一片耀眼的光晕，晃得人眼睛发疼。
仅仅是这样一片光，就让他再次散开了思维。
他想起许弋昭的公寓，走廊里到处都是金属的冰冷光泽，他有时也会觉得像这样晃眼。
许嘉木想，或许是因为他不是那里的常客，也没办法成为那里的常客，所以没办法一下子适应那里的环境，才会觉得晃眼。
这种说法当然很可笑。
但在他这里，宁愿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而现在，
姐姐身边莫名其妙又多出那么多人，或许，以后他连作为访客过去的资格都没有了。
＂嘉木?＂
陈教授见他走神，再次提醒。
许嘉木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转身跟上陈教授的脚步。即使心里还有千万个不愿意，他也明白不能让整个团队都等自己一个随行人员。
太胡闹了。
登机通道的廊桥微微晃动，许嘉木的脚步却逐渐坚定。
他的背影挺得笔首，像是要把所有失落都藏在挺括的肩线之下。
这背首得陈教授首赞叹。
好孩子啊。
虽然性格有点别扭，但是个好苗子。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盖过了轻轻一声叹息。
在踏入机舱的前一刻，许嘉木还是没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巨大的玻璃幕墙将朝阳折射成千万片碎金，晃得他眯起眼。在那些支离破碎的光影里，他看见自己模糊的倒影——一个形单影只的少年，肩上挎着单薄的背包。
最后扫视了一眼候机大厅，那里有拖着行李的旅客，有相拥告别的情侣，唯独没有他期待的身影。
他将登机牌对折塞进兜里。
纸片边缘划过指腹，不小心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许嘉木抿了抿唇，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彻底切断了那点微弱的期待。
他自己也明白这样不对。
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和小孩子一样赌气耍脾气。
坐在飞机座椅上，许嘉木百思不得其解。
看了看手里的文件和资料，身边的陈教授己经戴上眼罩呼呼大睡了。
眼罩上幼稚的卡通图案……好像是叫……机器猫吧?
小老头刚刚还在和他炫耀孙女送的眼罩多么好用，转眼就己经陷入梦乡了。
看来这个眼罩真的很好用。
他叹了口气，突然笑了。
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论文上，钢笔在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就这样吧，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努力发展，成就国家栋梁之才。
他开始默默给自己洗脑。
然而并没有学多久——
开始往上划聊天记录了。
……
＂阿昭，＂秦臻打完一套简化的太极，＂你真不打算办婚礼啊？＂
室内的木地板在午后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秦臻收势时，白色练功服己经被汗水浸透，贴在纤细的腰线上。
她喘着气看向沙袋区，许弋昭正对着沙袋发起暴风骤雨般的攻击，黑色运动背心下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又舒展。
砰！"
最后一记重拳让沙袋剧烈摇晃。许弋昭转过身，胸口起伏着，碎发黏在泛红的脸颊上。她拿起地上的水，咽喉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你别多想，＂秦臻低下头，不自觉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处泛出青白＂不是晏礼求到我这里来了，＂她声音越来越小＂是煜哥问的，我听着了。＂
许弋昭拧紧杯盖，她走到秦臻面前，阴影竟然能笼罩住对方娇小的身形："嗯，我没多想。"
阳光透过天窗斜切下来，将两人分隔在光与暗的交界处。秦臻仰起脸，看见许弋昭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眸色比平时更深，却没有平时那般锋利，只是淡淡的沉静。
＂我和晏礼说开了，他同意不办。＂
＂欸?＂秦臻没想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圆了眼睛看她，＂晏礼同意了?＂
语气非常的难以置信。
＂嗯，他很明事理的。＂
许弋昭摘下手里拿着的拳套，随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接过秦臻手里的毛巾，盖在秦臻头上，＂你身子弱，出了汗要快点擦干净或者洗澡，不然会着凉。＂
秦臻按住头上的毛巾，又回到了许弋昭岔开的那个话题，＂你说的是蒋晏礼这个晏礼吗？＂
＂嗯，还有哪个晏礼?＂
＂嗯……是只有这个晏礼，＂她眯眼浅浅笑了笑，笑的柔软，嘴角漾起一个小小的梨涡，像被自己逗乐了，竟然还反过来顺着许弋昭，＂不用多在意我说的话，我比较笨。＂
许弋昭听着，拧了一下眉。
这姑娘性格软，总是容易否定自己。
＂谁说你笨？＂许弋昭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杯，拿着自己的杯子顺手一起在一旁的饮水机里灌上了温水，＂我在很认真地听你说话，小臻，你的话也不是没意义的话。＂
＂是吗？＂秦臻嘴里含糊了一句，垂眸，指尖颤抖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又换了话题，＂阿昭，这个动作我做的好像不是很标准，你能再帮我调整一下吗？＂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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